陈绒绒换了个姿势,胳膊肘支在桌子上,朝着蔡秀才吐了一口薄荷味的烟圈,那烟圈在空中飘啊飘啊,最后消失不见。
“徐老板和王老板委托我来将寄存在牌坊里的筹码换成银子,不知当家的可否行个方便?”
蔡秀才拱了拱手,用岭南话说道,试图与同为岭南人的陈绒绒拉近些距离。
陈绒绒听着他这一口地道的岭南话,果真对他生了几分兴趣,她脚尖踢了踢碎了的簪子,笑中带着一丝妩媚问道。
“您也是岭南人?”
蔡秀才点点头,目不转睛的盯着陈绒绒细腻白皙的脸庞,他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了许茵茵那张面黄肌瘦的脸,她之前多美的一个女子啊,自从儿子降生后,也不知道她整日都在做什么,对自己那张脸从来不上心。
可他不知道的是,稚儿降生虽有奶娘帮扶,但孩子若是有个头疼脑热,都是需要及时去请郎中的,不然轻则烧坏脑子变得痴傻,重则一命呜呼,更别提稚儿整夜整夜的啼哭了。
许茵茵整日操着心,哪有时间打扮自己,更何况她也不知道那些香粉里面是不是添加了些对儿子身体有损伤的东西,索性就全将这些东西赏了下去。
她从没想到,这会是蔡秀才厌恶她的原因之一。
“想什么呢?”
陈绒绒的烟斗在蔡秀才眼前晃了晃,媚眼如丝的笑道。
蔡秀才下意识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瞧着面前女子雪白的肩膀与漆黑的瞳孔。
“抱歉,微微走了个神,您说什么?”
“我说。”
陈绒绒直起身子,将整个人与蔡秀才之间的距离拉的远了些,只留下丝丝香味萦绕在鼻尖。
“银子呢,暂时兑不出来。”
“为什么?”
“客官,您要的是三万两,又不是三十两,三万两,牌坊就是兑现银也得兑上十天半个月才能送到您手上,您现在就要,是不是有些强人所难。”
陈绒绒晃着腿,一字一句的说道。
“不能再快些吗?我真的很急用。”
蔡秀才有些着急,十天半个月实在是太久了,他根本撑不到那个时候,现在清苦的日子他一日也不想过了。
“您冲着我撒火也没用啊,事实就是这样,您随便上这街上的店铺去问,别说三万两了,三千两他们都得凑小一月。”
陈绒绒靠在椅子的靠背上吸着烟枪里的薄荷烟,大有一股破罐子破摔的架势,这幅油盐不进的模样让蔡秀才看的有些窝火,他抬起手,“啪”的一声砸在了桌子上。
巨大的声响吓了陈绒绒一跳。
“怎么着?闹事是不是?真当老娘我吓大的?”
她难得的发了火,站在身后的家丁们逐渐向蔡秀才靠拢,手摸着另一只手的手腕处,袖子下木棍的形状若隐若现。
“姐,能不能再快些,我真的有急用。”
蔡秀才刚烧起来的火气一下被浇灭,他哀求道。
“十天吧,不能再快了。”
陈绒绒用烟斗敲了敲桌子,提醒他道。
“对了,你欠牌坊的那些账,莫忘了。”
蔡秀才瞧了她一眼,觉得这女人有些不可理喻,牌坊若是凑出了三万两给他,他还能还不上牌坊的钱不是?
可那时他却不知道,陈绒绒在外混迹多年,姜芜与陈灿打的心思昭然若揭,而她也是看在他也是岭南人的份上,多提醒了他一句,却不想蔡秀才根本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她也没有再多提醒他,收钱办事,说再多就是她不识趣了。
蔡秀才走后,陈绒绒吸完了手里的薄荷烟,一瘦高的男子从包厢外进来,陈绒绒看到他,笑着放下自己手中的烟斗。
“你来啦。”
她起身,张开双臂朝她而去。
“累了么?当家的让你过去一趟。”
他抱着陈绒绒,摸了摸她的头,小声的说道。
陈绒绒靠在他的怀里蹭着。
“你去和当家的说一声吧,这衣服太短了,我换身衣服再过去。”
“好。”
他松开了陈绒绒,又将房里的人全部带走,留陈绒绒一个人在屋里换衣服,陈绒绒脱下了陈灿为她准备的裙子,换上自己来时穿的衣服。
不一会儿,一带着斗篷面纱的白衣女子从房间出来,与失意的蔡秀才擦肩而过,从这大厅里的泱泱人群中走过,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陈绒绒来的时候,陈灿正在拿着春归楼的菜单问姜芜想吃什么。
“你点你喜欢吃的就好。”
“可我觉得这个也好,那个也好。”
陈灿支着下巴苦苦思索着。
“吃这个吧,这个季节的鸭子都肥,也很补。”
“好。”
陈灿向身旁站着的猴子招手,手指在菜单上不断跳跃着。
“这个,这个,还有这三个,一样来一份,去吧。”
“好嘞。”
猴子在上面做了标记,火速往春归楼去打包陈灿要吃的菜。
点完菜,陈灿才看到站在一边的陈绒绒。
“灿姐。”
陈绒绒搓着手喊陈灿,全然没有了在蔡秀才面前那股盛气凌人的劲头。
“嗯。”
陈灿瞧着她,眼睛弯弯。
“觉得你这小老乡怎么样呀?”
陈绒绒瞧着陈灿的表情,想了想将自己观察到的和盘托出。
“有些蠢,好高骛远,狂妄自大,也不懂的隐藏,心中的那些心思都明明白白的写在了脸上。”
陈绒绒掰着指头给陈灿一条条数着,并没有提及她提醒蔡秀才的事情,他已经蠢到这种地步了,自己也没有拉他一把的必要了。
“不错,若是那蔡秀才再来牌坊找你,你就与他多多周旋下,该怎么说你自己掂量,可若是你与他多说了的话,后果想必你也清楚得很。”
“绒绒晓得的,绒绒不会与他多说。”
“嗯,这件事解决后,你与小成休息一段日子吧,你们刚成亲,是需要一些时间多待在一起的。”
“多谢灿姐。”
陈绒绒羞红了脸,给陈灿道了谢就往出走,出门的时候遇到小成,也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他,二人又抱着耳鬓厮磨了一阵,陈绒绒才回到了先前与蔡秀才见面的厢房里。
接下来的几天,她就是这牌坊的代班当家,陈绒绒将腰间陈灿给的令牌摘下,擦干净放进了盒子里,陈灿虽是这么说,可她万万不能没有自知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