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他们不同,苏长风的脑子,才是他在军中最赖以生存的根本。
苏长风夜里总是整日整日的失眠,睡不着的时候便喜欢拿被子裹着头,巧的是,陈清明来到奇行军后也是日日失眠。
陈清明心气高,从小到大他都是邻里间争相夸赞的孩子,他身体壮实极少生病,脑子也好,在学堂读书时便是先生的心尖宠。
奇行军的招募告示出来时,要求高到令人咂舌,惹得人们纷纷议论,那告示上写着每年朝堂发放给奇行军的东西多到让人眼红,陈清明也不例外,有了这些东西,他们家的生活能好上许多。
年少的自信与轻狂让他仅仅想了一夜,便去了招募奇行军的地方。
那地方里每个人的表情都十分严肃,坚硬的铠甲,闪着寒光的刀刃,这些东西对于年少的他都是新奇的。
他登记了自己的姓名与相关信息,换来了一张写着他名字的小卡片,他拿着那小卡片,站在营帐外排的长长的队伍后面等待着。
他们十人为一组,被蒙住眼睛坐在了马车里,马车摇摇晃晃的载着他们不知朝哪里去。
陈清明不知道这马车要带他们去哪,有些害怕,想仔细听听外面的声音,却发现自己的耳朵也被堵住了。
听觉与视觉的双重失灵,让陈清明彻底歇了探究的心思,他索性往车厢壁一躺,准备好好歇着,等到了地方再做决定,有了体力,即便是逃,他也能逃出很远。
马车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停下来一次,陈清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慢慢的,他感觉马车颠簸的幅度有些改变。
车上少了人,陈清明立马便意识到了。
他猜想,这马车每隔一段时间的停止是要放人下去,他们这十个人,或许会被他们分散在这附近的各个地方,看来这次自己没有队友,只能自己单枪匹马了。
马车再次停下的时候,陈清明感觉到一双坚实有力的双手抓着自己的衣襟,将自己带出了马车。
因为他感觉到了太阳的温度,也闻到了青草与树的气息。
马车轮子的声音逐渐远去,陈清明感觉到自己先前被捆着的手已经被那人解了开来,他取下自己眼前的黑布条,被斜打下来的阳光刺的眯了眯眼睛。
眼前是一片硕大的树林,兜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张纸条,只要能在这林子里活下一个月,他便是奇行军的一员了。
为了活下去,陈清明吃过林子里的蘑菇与野菜,喝过天上降的甘霖,也见过成团的毒蛇窝,他记不清自己在那林子里吃了多少苦,也不记得被那林子里的树枝划出了多少伤口,最严重时伤口都在流脓水。
许多次,陈清明都以为自己活不下去了,却又硬生生的挺了过去,他就这样一个人在林子里,伴着孤独与寂寞,生生的忍了一个月。
获得奇行军的入队通知后,军中派了人往陈家成箱成箱的送东西,一口一个伯父大娘的叫着,让他们陈家在乡里乡亲面前都抬起了头。
可来到军中之后,陈清明才发现,这里如他一般的人太多了,论脑子,他不是最好的,论身体素质,还有比他高壮的多的,他从街里乡亲的夸赞声中跌落,变成了一个普通人。
他睡不着的时日里便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起床上厕所的时候偶然发现苏长风床上的被子拱作一团,还在微微的蠕动。
少年的好奇心让陈清明再也睡不着了,对于这个军中人提起都带着厌恶神情的少年,他第一次认认真真的想了解他。
半个月过后,陈清明可以确定,苏长风夜里躲在被子里看书写字,他有些震惊,自从入军之后,他已经许久没有读书写字过了,整日累的腰酸背痛哪还有这么多精力搞这些东西。
可他更在意的是苏长风究竟在写什么,军中太无聊了,一点点新奇的东西都能勾起他的兴趣。
若是他在写话本子就好了,把他们的故事都写成话本子,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神勇事迹。
少年总是爱做梦的,若是有个人一起做梦便好了。
陈清明瞧着苏长风一个人坐在旁边的桌子上,碗里堆着满满的饭,想不到他这么瘦弱,胃口却还不小。
面前的人微微偏头瞧了瞧,有些不屑。
“吃那么多饭还那么瘦,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有什么用?”
“别这么说,那是人家自己的事情。”
陈清明忍不住开口替他辩解了两句,他也不知道同为年龄差不多的少年,为何这些人对苏长风的恶意这般大。
只见面前的人嘟囔了一句,陈清明没听清楚,但想来应该不是什么好话,他没放在心上,继续低头吃着自己的饭。
可很快,他便为自己这句话付出了代价,他发现身边的人都在慢慢离他远去,他也与苏长风一样,变成了一个人。
陈清明倒想的很开,反正这军队里不过都是萍水相逢,今日见了明日或许就见不到了,不珍惜当下在一起的时光,搞这些有的没的实属没什么意思。
于是,一张桌子一个人,变成了两张桌子两个人,就像是临摹出来的景象一样。
“你怎的也被他们孤立了?”
陈清明吃饭时,面前一个大碗结结实实的落在桌上,他抬头一看,苏长风那双过分好看的眼睛便落入了他的视线中。
“谁说的,倒也没有...”
陈清明用筷子扒拉着碗里的饭菜,小声的说道。
“你若是不介意,我们可以结伴取暖。”
苏长风眉眼微微弯起,笑的有些好看。
“我自然不介意。”
陈清明就这样与苏长风结了伴,次次出任务时都是两人结伴而行,苏长风的脑子极好,总能在最危急的时候做出最正确的决策。
二人有次在树林中放哨,夜里的天极好,月光也十分亮,二人一抬头,映入眼帘的是美不胜收的夜空。
长安城里是看不到这么多的星星的。
陈清明想着,偏头看向身旁的苏长风。
也见不到这么有意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