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芜走的时候,萧茕还保持着坐在书桌前的姿势,久久不能动。
他与人类这种生物本是没有太多的感情的,可他以萧茕的身份生活的这段日子,他对人类似乎有了新的感悟。
端妃当年吊死之前,便已经给当时还正年幼的七皇子服了毒药,准备让他随自己而去,那毒发作之时,便是涅槃重生的萧茕到来之时。
那时由于身体的排斥萧茕大概是没什么意识的,只迷迷糊糊间感觉到有泪落在自己的脸颊,那泪是烫的,一股绝望的气息扑面而来。
端妃瞧见怀里的稚儿已经没什么意识了,便低下头轻吻了他的额头,随后三尺白绫吊死在了面前的房梁上。
那毒药对萧茕几乎是没什么作用的,可由于身体的排斥,萧茕意识虽然是清醒的,他却控制不了自己所在的这副身子。
他瞧着端妃悬挂在房梁上,随后一点点没了气息,萧茕第一次意识到,人居然是这般脆弱的动物,他用尽全身力气活动这副有些僵硬的身子,想将挂在房梁上的人救下来,到最后他无奈的发现,自己能动的不过只有几根手指罢了。
萧茕目睹了端妃的死亡,那股死亡又衰败的气息充斥着整个房间,让他恶心的有些想吐,他也是在这股腐臭味中晕了过去。
再睁眼瞧见的便是围在床边乌泱泱的人,他只觉得头痛欲裂,抓着床边的雕花柱子便想起身。
有太医跪在一穿明黄的中年男人前,絮絮叨叨的说些什么,萧茕听了听,大抵听明白了些缘由。
端妃根本没有给七皇子喂什么毒药,她在很早以前,就已经预知到自己的死亡了,她怕自己的意识被恐惧侵占,想带着年幼的七皇子一起走,便在清醒的时候,将身边所有存着毒药的瓶子里的东西都换了个遍。
而太医诊断出的七皇子体内的毒,是从娘胎里就带出来的,长年累月积累出来的毒,加上端妃自缢的巨大刺激,七皇子有可能伤了脑子,后续的治疗还是很麻烦的一个事情。
有了太医这番话,萧茕松了极大的一口气,他初来乍到,什么也不知道,若没有个合理的借口,他怕是都在这副身子里待不了多少时日就被发现了。
这副身子也挺好的,至少吃喝不愁,还有人伺候着,让他不用为了生计奔波。
一阵冷风吹过,萧茕打了个寒颤,他眨了眨眼睛,意识到自己又走神了,他最近走神的时候特别多,总是模模糊糊想起端妃当年吊死在房梁上的场景,做梦也会梦到。
梦里端妃的尸首悬挂在房梁上,一晃一晃的,她的头发披散在身后,眼口鼻也有大量的血渍渗出,她的指甲又尖又长,掐着萧茕的脖子大声喊道。
“还我儿命来。”
萧茕总是会被这种噩梦惊醒,还不止一次。
他叹了口气,饮了一杯手边的热茶,点燃了姜芜给的安神香,这才勉勉强强集中了自己的注意力,去一字一字瞧那纸上写着的东西。
陈清明,十年前入奇行军,他也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批奇行军了,准确的说,奇行军里根本没有第几批的概念,他们帐营中入豆的灯火是残酷的战争中仅存的一点温暖,没有人知道自己下一刻的命运究竟如何。
在这般脆弱又短暂的关系中,陈清明认识了睡在自己隔壁床的苏长风,苏长风从入帐营那天,陈清明便发觉他与别人的不同了。
他白净的有些过分,身体似乎也比其他的将士孱弱些,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熬过那些苛刻的有些过分的选拔的。
可让苏长风没想到的是,他白净的眉眼与微微有些孱弱的身子变成了他在奇行军里被排斥的理由,二人一队出任务时,没有人愿意与他一起,因为所有人都觉得,他会是拖后腿的那个人。
可只有陈清明知道,苏长风是个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