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芜抱着小黄跟着给村里送粮食的车扬长而去,萧茕打开她给的小盒子,盒里两颗药丸安安静静的躺在触感滑腻的丝绸之上。
他想起刚刚姜芜递给他东西时手上有好多七零八落的小口子,应该是做药丸的时候留下来的。
萧茕有些感动,却又有些心疼。
感动的是她得到神草后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为自己留条后路,而是全都给了他。
心疼的是在外人眼里无所不能的她其实并不擅长制这些药丸,所以她的手上才会有那么多七零八落的小口子。
姜芜走后,他与原七皇子的契约还将继续。
萧茕瞧着姜芜离开的方向,她这几日离开长安城也好,走了反倒更安全。
虽然每次与姜芜见面的时候萧茕都是小心翼翼的,但上次制香村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他与这如意铺的掌柜来往密切,姜芜是他的软肋,他怕宫里有人为了要挟他从姜芜这里下手,又让她受苦。
但安乐村山高皇帝远,他也不能时时刻刻保护着她,所以将小鱼留给了他,有小鱼在,他也能放心几分。
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转角,萧茕转身上了皇家的马车,与她背道而驰,向相反的地方疾驰而去。
姜芜以前听说过安乐村在山里, 她以为只是那些人夸大其词,顶多在山脚或者半山腰。
等到了山脚下的时候,姜芜才发现自己错的离谱,这安乐村真在山里面,四面环山,上山的路又窄又崎岖,平常的马车根本进不去,这就意味着剩下的路程她要靠着自己的双脚走上去。
姜芜站在进山的入口,瞧着崎岖不平的山路,车夫在她身后,轻车熟路的将车上的粮食往箩筐里装,准备挑上去。
这车夫是萧茕的人,姜芜让他查安乐村的时候就已经买通好的人,她本想问问车夫有没有别的能上去的路,后来转念一想,他挑着这么重的东西,要是有别的路能上早就上去了。
她认命的背起自己的行囊,抱着小黄跟在了车夫的后面,因着是萧茕的人,姜芜倒也从他那里探听了许多消息。
安博仁倒是没什么新鲜的,可能是大大小小他也算个名人,去外面探听一圈,安博仁的事情倒也探听的差不多了,也没什么新鲜的花样。
倒是毛婉,病的比姜芜想象的要严重许多。
她的保护与控制欲已经达到了一个极度偏执的状态,安博仁穿什么颜色的衣服与袜子她也要管,她甚至把小羊锁起来,让它无法在家里活动,每日只能窝在羊圈里,毛婉每日搬个小板凳,就坐在羊圈门口,专心致志的看着它。
她一遍遍告诉小羊,自己把它锁起来是为它好,外面很危险,所有人都会伤害她。
姜芜听完这些,内心不知道是什么情绪,她觉得毛婉这种行为就像是,打着为孩子好的旗号不断做着伤害孩子事情的母亲。
她有时出门置办东西时偶尔会看到这种场景,母亲泪流满面的对着面前的孩子嘶吼。
“我都是为你好,你还想要我怎么样啊?”
姜芜有些不解,为人父母希望孩子过得好固然没错,但为什么要抛弃一切,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个孩子身上呢?
而后孩子若是没有达到她们的期望,她们便会崩溃,便会觉得孩子们辜负了她们的好与期望。
姜芜不止一次听到对面的夫妇因为孩子读书不好打骂孩子,闹得这条街都沸沸扬扬。
她不明白,长安城这一方天地里,想靠读书入仕本就难于登天,每年科举,出彩的也就那几个天赋异禀之人,其余人不过就是用来陪衬他们的罢了。
姜芜的思绪越飘越远,车夫喊了她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
“姜姑娘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走了下神罢了。”
姜芜摸了摸小黄背上的毛,小黄已经醒了,一双大眼睛咕噜噜的转着瞧着周边的一切。
那车夫见姜芜回了神,这才絮絮叨叨的继续说着安乐村里面的事情。
好在安博仁从没放弃她,他们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安博仁教的孩子少了,也有更多的时间陪她。
偶尔毛婉也会清醒过来,哭着对安博仁说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变成了这样,小羊对她来说,早已变成了她的孩子,变成了她与安博仁组建的这个家的一份子。
姜芜听完,对毛婉的病大概有了一个模糊的认识。
她觉得,毛婉这个病是心病,心病还需新药医,只有把问题解决了,她这个病才能彻底治好。
她的心病在哪,毫无疑问,在安辛树身上。
这安辛树不查不知道,一查还真是让人吓一跳。
在这与世隔绝的村子里,安辛树俨然就是说一不二的那人,欺男霸女,勒索霸凌的事情手到拈来,从他有恃无恐的抢了毛婉这件事就看出来了。
姜芜也想的明白,来之前她潜意识觉得这羊有些邪门,若是她想多了,就将安辛树从这个位置上拉下来,安乐村还要继续对外输送人才,有这样的村长,实属是太浪费安乐村得天独厚的条件了些。
若是这羊真的像她想的那样邪门,事情就复杂得多了,姜芜去这一趟的重点就发生了改变,要先看看这羊是怎么回事,再说这安辛树的事情。
姜芜拖着一堆东西跟在车夫后面,两个人走的气喘吁吁,小黄也很懂事,从姜芜的身上跳了下来,替她减轻重量,慢慢在土地上走着。
爬上山的那一刻,千里迢迢一片烟波,仿佛一口浊气都吐了出来,村子安静的卧在山中,四面的山峰宛如一个天然屏障,将村子牢牢的护在里面。
是个好地方,姜芜点点头。
不过眨眼之间,安博仁与毛婉携手而来,他们二人带着姜芜朝村里走去,越往里走,姜芜越嗅到了一丝不对。
她也不知道哪里不对,就是觉得有些奇怪。
姜芜瞧着村口前立着的两柱石像,她总觉得,这石像在看她。
她没看到的是,在她跟着安博仁夫妇二人进了村子后,那石像的眼睛,转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