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多了，源源不断，根本杀不完。
他们究竟是怎么找来这么多妖造了萧茕的反的？
几道冰刃飞出，狠狠地插在某些不安分小妖的心脏之中，瞬间将他们捅了个对穿。
萧茕收了个人类女子的谣言在这群妖之间传的沸沸扬扬，花南鸢也曾有所耳闻，但对他来说，人也好，妖也好，这些都是虚的。
他最爱的还是那些话本子，若是姜芜死了，萧茕就再也没有理由往山上送话本子了。
没有人能想到，面前这位如此杀伐狠厉的花南鸢，心底里竟是个有些怕人的，他光是趴在山上，瞧着山下那些来来回回的人就已经深感头晕目眩了。
这些弱小而又庞大的生物，让他想到了蚂蚁。他曾亲眼见过一大片一大片的蚂蚁，一点点啃噬着一头死去的大象，直至只剩一副骨架。
花南鸢知道人类之中在慢慢兴起一种叫做捉妖师的职业，他怕自己有一日，不知不觉间就变成了那头死去的大象，被蚂蚁一点点搬空。
萧茕笔直的站在山顶之上，还是那副清冷的模样，冷眼瞧着下面的厮杀，毫无动作。
花南鸢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别出手，千万别出手。
现在他们的攻击皆带着一丝试探，若是萧茕出了手，让他们知道萧茕灵力低下、使不出几个术法的事实，他们定会鱼死网破的攻上去。
为了他的话本子而战！
花南鸢咬了咬牙，周身风雪骤起，数百道冰刃轮番落下，这冰刃比任何一次都来的凶猛而又致命。
噗嗤噗嗤，冰刃没入皮肉的声音，血迹飞溅出来，却顷刻隐没在血红的天之中。
他们攻了一天一夜，花南鸢与那些拥护萧茕的妖们就死守了一天一夜。
双方的灵力都在迅速枯竭中，身上也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到最后，双方都燃起自己的精血，来守护自己背后的领土。
花南鸢算是瞧明白了，那背后之人的目的哪是什么清君侧、助修行，他是想效仿萧茕当年，弑君夺位。
无休止的战斗让花南鸢的灵力一直处于供大于求的枯竭状态，他刚迈开步子，却只觉腿一软，身后乘黄一族的族长咬着他的领子将他拽起。
“没事吧。”
“没事，我就是比较好奇，他到底是许诺了什么，让这么多妖族之人替他卖命。”
花南鸢喘着粗气说道，而族长抬头瞧了瞧头顶上血红血红的天。
“有妖做了个天，用这血红的天来蛊惑他们，除非破了这天，否则我们会一直不停的自相残杀，直到死在这里。”
“怎么破天？”
花南鸢周身掀起一股风雪阵，将快要近身的妖卷起又重重的摔下。
“找到这片天最脆弱的地方，我带你上去，捅破它。”
二人正在商议破天之计时，结界的某个角落，被硬生生的撕开一条口子。
所有的妖一股脑朝那个口子涌去。
花南鸢骂了一句，俯身拿起一根冰刃，朝地底下用力的刺去。
大片大片的冰瞬间朝着那个口子蔓延而去，将那口子附近的妖冻了个结实，冰瞬间碎裂，那些妖怪随着碎裂的冰一起，变成了带着血肉的渣，在血红的天中发着诡异的光。
花南鸢这一击几乎耗尽了所有的灵力，他吐出一口血沫，半跪在地下，瞧着前面那一撮继续向上冲的漏网之鱼。
萧茕站在山顶上，一人面对着蜂拥而来的千军万马。
风吹起他的袍子与头发，他伸出手，有细小的光点在手中聚集。
他伸出手，那光点变成细细的带着刺的藤条张牙舞爪的向前抽去。
藤条横扫之地一片狼藉，冲上来的妖怪们皆被击飞或是击退。
可好景不长，萧茕伸出手还没击退几片妖怪，便感觉体内气血翻涌。
龙九子的力量仿佛卡在了他的胸口之中，生生阻塞了他经脉中流动着的妖力。
萧茕甩了甩手，发现自己再也使不出术法了，他没有丝毫犹豫，转身跌跌撞撞的回了院子里。
屋里姜芜跪坐在地上，听到萧茕推院门而入的声音。
“阿茕，怎么了？”
姜芜拍了拍上锁的门，嗓音微微有些急了起来，她似乎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血腥味。
“没事，阿芜。”
萧茕捂着胸口靠坐在门边，与屋内跪坐着的姜芜只隔着一道薄薄的木门，姜芜透过门缝，只看得见萧茕的背与散乱汗湿的头发。
他们之间的距离，第一次，这么近却又那么远。
萧茕将门边从屋顶上垂下来的藤蔓扯掉，层层藤蔓之中，藏着一个沾满尘土的箱子，箱子里躺着一把有些古朴的剑，这是以前姜芜送给他的。
他拔剑出鞘，发现剑尖即便是过了这么多年，仍闪着点点寒光。
萧茕用剑尖抵着地，微微用力强行让自己站起来，姜芜听见剑尖磕在地面的声音，心里更急了起来。
“阿茕，外面怎么了？”
她将门拍的更急促了些。
“没事，阿芜。”
他提着剑向外走去。
“阿芜，你好好待在房里看话本子，等你看完了话本子，我就回来陪你。”
萧茕锁了院门，姜芜坐在屋里的地上，听见落锁的声音，她伸出自己纤细的小指，想去钩外面的门锁，却不想小指被牢牢卡在门缝之中，钻心的疼痛让她皱了皱眉。
姜芜用力将手指从门缝中拔出，门缝中的木刺扎进了小指之中，她疼的倒吸一口凉气，急忙向自己受伤的手指吹了几口冷气。
她坐在床上，拿针将小指上的木刺挑出，窗外似乎有乌鸦在叫，姜芜心情烦闷，觉得有些晦气，打开窗户将手边的话本子朝着乌鸦扔了过去。
萧茕提着剑，站在这千军万马之前。
妖还在前赴后继的往上涌，萧茕握紧了剑柄，朝着妖涌来的方向挥去。
一股带着灵力的剑气肆无忌惮的向前冲去，所到之处非死即伤，后面的妖借着前面妖的尸体，源源不断的往前冲，萧茕就与他们缠斗在一起。
刀上的碎肉覆了一层又一层，闪着寒光的剑刃上沾着的鲜血不断往下滴，萧茕不要命的打法让这些妖怪硬生生的止住了向上冲的攻势，看着他的眼神带着一丝怵怕。
果然，阿芜什么都知道，她从诞生那一刻，就预感到了自己终有一日将会赴死的命运。
她也知道，自己不会完全死去。
所以她才会跟那些人走的这么干脆。
甚至她已经做好了自己转生后是个普通人的打算，怕萧茕一人在这世上独木难支，才给他留下了这把剑，让他一定一定等到她记起他。
真好，七百年后，他们又为着同一个目标一起战斗。
萧茕用余光瞧了瞧身后的木屋，脚下又踩实了几分。
此时，木屋里传出一声惨叫，萧茕的背后浮起密密麻麻一层冷汗，像是一条巨毒的蛇缠了上来，在他耳边丝丝吐着信子。
他提起剑便往木屋里冲，刚到门边，流动着的血从门缝中蜿蜒而出。
萧茕一脚踹开木门，姜芜躺在床上，一把匕首笔直的插在她的胸膛。
"阿茕…对不起…"
"我好像又给你拖了后腿…"
"别哭…"
姜芜的声音越来越弱，身体也越来越凉，直至在萧茕怀里断了生气。
萧茕努力的将她又往怀里紧了紧，用尽一切办法试图温暖她冰冷的身子。
窗外盘旋着一只乌鸦，正在嘎嘎的叫着，向外传递着姜芜死了的讯息。
本有些发怵的妖怪们听见这乌鸦嘶哑的叫声，就像是吹响了胜利的号角，他们一鼓作气的冲了上来，将这木屋团团围住，准备随时采摘这胜利的果实。
萧茕抱着姜芜跪坐在地下，他身体内龙九子的力量将体内的妖力完全吞噬，萧茕整个人被一团金色的光包裹着，木屋一瞬间炸了开来。
木板四溅，插在那些妖怪们的身上，一条金色的龙慢慢浮现在萧茕背后，那龙甩了甩尾巴，一声龙吟瞬间响彻大地。
结界外，花南鸢坐在乘黄族长的背上，手握着它背上的两只角。
"坐稳了。"
变大的乘黄族长两只后腿一蹬，便朝着花南鸢指的地方冲去。
花南鸢凝起最后一股气，身后乍现数百根冰刃，他摊开手掌，数百根冰刃齐齐转了个方向。
"我不管是谁造的这天。"
花南鸢用尽浑身最后的力气，数百根冰刃向着血红色的天狂风暴雨般冲去，一下将血红色的天捅了个稀巴烂。
"给我破。"
血红的天破了的一瞬间，便被无穷无尽的黑夜吞噬，夜空中，挂着一轮皎白的明月。
花南鸢与乘黄族长被巨大的冲击力波及，二人直直的掉了下来。
族长当场便摔晕了过去，花南鸢掉在族长的尾巴上，他吐出一口血，艰难的抬起头瞧着萧茕住着的山顶。
天雷轰的一声在天破了的那一瞬间，砸了下来，在浮屠山上砸出一道裂谷断崖。
整个浮屠山被包裹在熊熊火焰中，万物生灵顷刻间被吞噬。
萧茕抱着姜芜已经冷了多时的身子，瞧着眼前的烈火。
他忽然想起，她每一次的转世都对这个世界没有什么记忆，即便是他死了，大概也是没有关系的。
他若是不出现，她就永远不会记得他。
阿芜，别做山神了，别再被那所谓的责任感与使命困住了。
浮屠山的万物生灵已经被天火燃烧殆尽了。
萧茕抱着姜芜站起身，他要把她葬在那片开满了花的花田里，即便那里现在早已变成一片火海。
他向前走了几步，四面八方的爆炸声不绝于耳，整个浮屠山变成人间炼狱，萧茕都充耳不闻。
毁灭吧，这荒诞又可笑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