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芜与萧茕面对面坐在阵的正中心。
萧茕的伤口已经深可见骨,流出来的血液也已经发黑,姜芜知道这是灵力正在破坏萧茕体内的的妖力,她不敢再拖下去,抬手几张封条就贴在了房内的门与窗上。
姜一与小鱼站在门口,二人表情略微有些凝重,他们跟在萧茕身边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萧茕这般模样。
不管是谁,此刻的心情都是有些怕的。
姜芜深吸了一大口气,瞧着坐在对面的萧茕。
萧茕坐在大量灵气流动的阵中,精神勉强好了些,至少不像白日那般昏迷不醒,他咬着姜芜给的帕子,猫耳也不知在什么时候漏了出来,恹恹地耷拉在耳朵上。
“手。”
姜芜伸手,萧茕动了动耳朵,下意识地抬起手,乖乖地将手放在姜芜的掌心,他的手掌已经没有一点血色,摸起来也凉的有些吓人。
一股细小的灵力探进萧茕的身体中,白日里,除了心脏外,体内其余地方残余的灵力都已经被姜芜刮了个七七八八。
灵力慢慢向更深处延伸,轻车熟路的按照白日走过的路直冲萧茕的心脏处。
那黑色灵力形成的丝线将萧茕的心脏缠的更紧了些,萧茕已经微微有些喘不过气。
“我要动手了。”姜芜瞧着萧茕的眼睛。
“嗯。”
萧茕将姜芜给的帕子咬在嘴中,他能感受到,每一次心脏跳动时那股窒息的疼痛感。
姜芜放进去的那股灵力化作刀刃,刀刃碰到那黑色灵力的一瞬,那黑色灵力便被割开,可其余的黑色灵力仿佛有生命力与意识一般,勒的更紧了些。
萧茕捂着胸膛,咬在嘴里的帕子掉下,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血染红了一口白牙,让萧茕看起来有些阴森可怖。
姜芜咬咬牙,这办法目前看起来是可行的,萧茕心脏上缠着的黑色灵力已经散去许多。
可唯一的缺点就是,每割断一条,萧茕就会受到难以计数的反噬。
姜芜咬咬牙,长痛不如短痛,在确保不会伤害萧茕的前提下,姜芜又强行送了几股灵力进去,越多的灵力进入到萧茕的身体,姜芜的精神就必须要更集中。
她手起刀落,一次性断了许多条黑色灵力的生机,剩余的黑色灵力更加暴动的扭动着,萧茕咳了两声,口中的鲜血滴滴答答的掉在二人盘着的腿上。
“萧茕,别睡,再坚持一下。”
姜芜额头的汗浸湿了额前散落的头发,除了要聚精会神的控制萧茕体内灵力化作的刀刃,还要时不时盯着萧茕的状况。
“萧茕,别睡。”
恍惚之间,她似乎感觉到了自己心脏的跳动,有一股陌生的情绪被无限放大,这种情绪,似乎是叫恐惧。
姜芜的手开始变得发抖,她怕自己若是哪一刀割错了,萧茕便会殒命当场,那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阿芜,别被它骗了。”
萧茕的嗓子早已发不出正常的声音,他为了让姜芜将自己的话能听的更清楚些,整个人靠在她的身上。
“阿芜,你看看我。”
萧茕瞧着她逐渐有些涣散的眼神,控制着自己早已不再听话的身体,伸手抱住了处在恐惧情绪的姜芜。
“阿芜,别怕。”
他的手是冰凉的,身体也是冰凉的,就连呼出的也是寒气,寒气一波又一波的打在姜芜的脖颈上。
萧茕能清晰的感觉到身体里的那股黑色灵力在慢慢吞噬姜芜的灵力,姜芜眼里的光变得越来越弱。
“阿芜,我一定会活下来的。”
萧茕一口咬在姜芜的脖子上,直到尝到了血味儿才松了口。
姜芜被这股疼痛刺醒,再回过神来时,萧茕将头埋在她的肩膀上,他已经没有力气了,甚至感觉到体内的生机都在慢慢流失。
姜芜的灵力在一点点反噬着那股黑色灵力,那黑色灵力被步步紧逼到一隅死角。
与此同时,提前布置好的客房一瞬间爆发出巨大的灵气,灵气蕴养着萧茕的身子,萧茕身上那股死亡的气息盘旋上空久久不散,却不敢冲着萧茕而来。
姜芜扶着萧茕的身子,在萧茕体内的灵力细分为更多的细小刀刃,几个起落,便将缠绕在萧茕心脏上的黑色灵力斩了个干净。
一道黄光在屋内闪了一下,姜芜与萧茕皆被这道黄光弹开,姜芜愣了一下,赶忙爬起来去看躺在对面的萧茕。
“萧茕,萧茕...”
她手忙脚乱的爬向萧茕,颤抖的手微微探了探他的鼻尖,平稳的呼吸喷洒在姜芜的指尖上,盘旋在房间上方的死气也终于散了。
成功了,萧茕还活着。
姜芜有些脱力的坐在地上,贴在门外的黄符也飘落了下来,姜一与小鱼破门而入,看到的便是躺在地上的萧茕与坐在地上的姜芜。
二人赶忙去扶他们。
“没事了,把他抬到床上去吧,我去那边的美人塌上休息一会。”
姜芜扶着桌子站起身朝美人榻走去。
小鱼跟在姜芜身后,伸手护着她。
“我没事,去照顾萧茕吧,他这几天身子都会很弱。”
姜芜摸了摸小鱼的头说道,暗道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她与萧茕轮着受伤生病,折腾的姜一与小鱼两边跑。
也不知道制香村那边在姜一与小鱼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怎么样了,姜芜讨厌这种事情脱离了自己掌控的感觉。
她躺在美人塌上,瞧着进进出出的姜一与小鱼,小鱼端了一碗白粥过来,姜芜也觉得饿了,端起白粥喝了个干净。
小鱼接过姜芜吃完的空碗,顺手拿了一条毯子盖在姜芜的身上,姜芜这才后知后觉的觉得身上有些冷。
窗户不知何时开了一条缝,有日光从缝中洋洋洒洒的落在客栈的地上,姜芜恍惚了一下。
居然,天亮了。
姜芜便在这天蒙蒙亮之时,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小鱼,你在这守着,我要去制香村那边瞧一瞧,我总觉得有些心慌。”
“我知道了,姜一哥哥。”
姜芜睡醒时,萧茕已经醒了,可他经过这场大难,身子骨也遭到了不小的损伤,需要好长一段时间的调养。
她决定先替萧茕养着身子,等萧茕回了宫里,她就不用再操心了,毕竟宫里的好东西比她这里多多了。
萧茕现在也使不了术法,于是让萧茕当诱饵的事情,姜芜说什么也不同意。
“但是似乎来不及了。”萧茕揪着被褥上缝着的缎子。“姜一说,那村长召了许多人,准备近几日就动手。”
“他要敢来,我就敢杀了他。”
姜芜吹了一口勺里的药,估摸着温度合适了才喂给萧茕,这是小鱼刚熬好的,给萧茕补身子的药。
萧茕乖乖把药喝了,让姜芜还有些诧异。
这药是老头调的,难喝的有些离谱,姜芜小时候这药一度变成了她的噩梦。可萧茕这般轻轻松松就喝了下去,姜芜皱了皱眉,是不是少什么药材了。
她低头闻了闻,一股霸道的苦味熏的姜芜有些头晕目眩。
熟悉的味道,只能说,萧茕是个狠人。
“你在哪受的伤?如今这世间还有能伤的了你的捉妖师?”姜芜问道。
一说到这个话题,萧茕沉了脸。
“在如意铺后门向东几百米的宅子里,又死了几个捉妖师。”
姜芜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是哪个宅子,最近听萧茕描述才想起那宅子荒的更早,听说是前朝某个贪官的家,被抄家后就一直废弃在那里也没人管。
“我与那人见过面了,那人狡猾得很,没与我交手也没与我多说话,无法确定身份。”
“而且他这次造出来的妖怪,比吴秀才那一次更强,他将捉妖师的灵力提出来,凝聚成团放在怪物体内,若是怪物死了,这捉妖师的灵力会继续攻击,算是妖怪们临死前的最后一击。”
姜芜听到萧茕与那人见了面,手中的勺子掉在碗里。
“那人长什么模样?你看清楚了吗?”
萧茕摇了摇头。
“不过很奇怪的是,他这几个月屠杀捉妖师的频率,变慢了。”
“变慢了吗...”
姜芜认真的思索着,却发现脑子里似乎有个坎,怎么也迈不过去。
“算了,以后终究还是要见的,这件事情处理完了,我去救济堂看看尸体,你跟白先生说,让所有的捉妖师近日都不要出门,以免有性命之危。”
因着突然出了这档子事,姜芜便想快些了结这个事情,她一个人坐着马车去了制香村,又明里暗里骚扰了一下制香村的人,直恨得村长牙痒痒。
她无意中透出来的相公近几日卧床养病的消息,让村长觉得,动手的时机到了。
他是个迷信的人,与杜大通二人看了看黄历,选了个最近的适宜动手的好日子。
二人说好后,杜大通觉得有些累,想睡一觉养精蓄锐。
回到家才发现自己隔壁村沾亲带故的婶子正站在自己家门口,吞吞吐吐的似乎是有话要说。
杜大通将婶子迎入家门,花儿走后,家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没人做饭杜大通便在村长家里吃,换下来的衣裳也没人洗都堆在一起,就连鸡圈里的鸡因为没人喂都饿死了几只。
“婶子今日来有什么事呀?我去隔壁借些茶叶来给婶子泡茶。”
“不必了。”
杜大通起身的那一刻婶子将他拦下了,犹犹豫豫的开了口。
“大通,你也别嫌婶子大嘴巴多事,实在是这事不说出来婶子心里难安啊。”
“婶子,怎么了?”
“我跟你说,我觉得花儿不愿意回来的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你们村的村长,这个老东西似乎对花儿有些想法。”
杜大通的脸一下子黑了,近几日他与村长日日夜夜都在一起商量对错,双方说是互相最信任的人也不为过。
“婶子,这话可不能乱说。”
“我没乱说,前一段日子我们村老张家的儿子结婚,我还看到花儿了。”
杜大通算了算,正是他写信让花儿交给村长的时候。
“花儿说有事找村长说,我就给她指了个位置,她过去之后我就看到,村长不但摸了她,还拉了她一把,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杜大通听完这话后一阵眩晕,他手指藏在桌下,在无人发现的地方留下一个又一个指甲印。
“所以我觉得,你要想让花儿回来,就要先把这个问题解决了,不然你常年不在家,花儿一个人在村里,也是羊入虎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