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君夏他们跟着刘诚进了寒山堡。果然,堡内完全一副普通县城的格局,东南西北两条路交叉,中间是十字路口。沿着主路,两侧都是商铺,酒肆,客栈。有几处格局很大的对街的大宅,听刘诚说都是堡内的理事所在。城内没有全部铺设石板路,倒是铺了一种李君夏也没见过的砂石,被夯实过,马蹄,车轮压过,也不见凹陷。
李君夏他们是由南门进来,他们的落脚处却是在北门附近,跟着刘诚,算是穿过了整个寒山堡。一路上,众人颇有些兴奋,毕竟三家坞可只是一座军事化的坞堡,不像这寒山堡,名为堡,实在是一处城池。李君夏倒是想起王权韩重之前说的,屠堡。看来不是那么容易哦。
到了北大街一处开着大门的一所宅子,刘诚道:“此处是寒山堡最大的客栈,叫荣福客栈,算是我们寒山堡自营的。前天我们就让客栈暂停接待,专为三家坞来的朋友安排居住,里面大概可以容纳四五百人,马匹车辆也有足够大的地方。”刚说完,从门内走出几个穿着素袍的人,为首的一人一见刘诚,就到:“哎呀,刘管事,您到了哈。”
“这是客栈的主事,叫赵青,就由他来接待各位三家坞的朋友。如有需要,李主事只管找他便可。这位是三家坞来的前队主事李主事,赵青,你可要好好招待。”刘诚说完转身又对赵青吩咐道。
“诺!”
等客栈内出来数十人,把众人的马匹车辆从转角的侧门带入马厩,载货的马车也被引入侧院,载人的马车则从正面的侧门进入了院子,众人也在赵青的接引下进了客栈。刘诚施礼道:“李主事,你们路上极为辛苦,且先在客栈安顿,沐浴更衣,我也暂且回避,晚食前我再来陪诸位共食。我就先告退了。”
李君夏赶忙也回礼道:“多谢刘管事,在下晚间再与刘管事同饮。”说着,把刘诚送出了院子。
这边赵青带着数十人忙得不可开交,把众人带到各处屋舍安顿。李君夏等人散开差不多了,走到马车前,对里面的于飞燕道:“娘子,先下来安顿洗漱吧。”车帘掀开,露出带着幂篱的于飞燕,于飞燕道:“一切听君夏你安排就是。”于是在婢女和老妪的扶持下,下了马车对扈从小声交待起来。
李君夏又转身对赵青道:“这些是我家人,额,烦请赵主事单独安排一处小院,再叫人跟着伺候。”说着,对谭纵使了个眼色,谭纵掏出一袋钱,直接往赵青手里一塞道:“这是我们主事的一点心意,万望赵主事不要推辞。”
赵青看看李君夏,倒也爽快,收下钱袋道:“小事而已,我这里有几处院落,捡处大的,正合适李主事与夫人等同住。”说着,亲自引路,带着李君夏和于飞燕他们向内走去。李君夏则对王概和王据交待了几句,便带走原续程勇韩决杨颂四人随同而去。
转过几处回廊,便被带到一处院子,果然够大。赵青请李君夏入正堂坐下后,又对身边一个跟班说道“你且去唤四五个侍女来伺候李主事家人,先准备热水。”转头又对李君夏问了几句,李君夏便让他先去忙,晚食再见。
等人走了之后,于飞燕轻笑说道:“君夏,如此我们便是家人了么?”
李君夏摊摊手道:“我不如此说,怎好解释我队里有女眷?你们住这正房吧。我们去住西厢房。有什么情况,便唤我。”
“也好,这一路奔波,我也着实累了,先沐浴休憩一会,晚些我再与君夏说话。”
李君夏带着四个人走向西屋,一路上韩决老想跟李君夏说什么,李君夏也懒得看他。西屋有五间房,中间的却是一房一厅的格局,李君夏当仁不让的径直走了进去,其他人也跟了进去。李君夏坐下道:“西屋这边,你们两人一间,晚些让王据刘宗成何凯君佑也住进来,韩重带其他人去东屋那边住,七队的人全住这里好了,把老谭也叫来这住宿。虽然是在堡内,但是一样要小心提防。各自先去休息吧,我也要躺躺。”
客栈里的人真是忙坏了,一些人往各处送热水,一些人往饭堂陈设餐具桌椅,一时间,人流传动,颇有些生意兴隆的意思。等李君夏他们洗浴之后,天色都到了各处上灯的时候。李君夏洗浴过后换了一套宽松的袍服,甩着还有些湿的头发,走到院子中,抬眼一望,却见正房堂中,那道美丽的身影也正站在堂中看着他。竟然不带幂篱?李君夏着实有点小激动了。
他走上台阶,看着于飞燕的脸道:“灯下看美人,果然是别有意境。”
“君夏你倒是会夸人哩!”于飞燕也不忸怩,指着堂中的一张矮榻道:“君夏且坐,我先煮茶。”
李君夏坐在榻上,往后靠了靠。然后看着于飞燕的纤纤素手,在面前的茶台上翻来覆去,煞是好看。茶香还没起来,却是一股幽香,让李君夏有些陶醉。他突然道:“飞燕在长安也是如此雅致过活么?长安还有几分前汉的遗风呢?”
“君夏终于唤我名字了呢。我在长安家中其实很少,家父常不在家,家兄又喜欢四处行商,我便要常常去各处农庄料理家务,家中倒是由我的姨娘们在持家。至于长安么,历经战祸,自然不是前汉风景,不过自大冢宰主事长安之后,也算是有了些新气象。君夏尚未去过长安吧?”
“是呢。我此生最想去的几座大城,便是长安,洛阳,邺城,健康,天下纷乱割据,也不知书中的前汉风物,这世间哪里保存最好。”
“君夏是个人物,来日必可实现夙愿,你若能有暇,我可在长安招待君夏,与君夏同游关中风貌。”
“哈哈,我还以为飞燕你会说,你在长安待我追去呢。”
“君夏今年何寿?我看君夏未满二十吧?君夏可知我已二十有一了呢,如不是家父忙于公事,恐怕我早已婚配。世事沧桑,无论男子女子,到了这个年岁,都算是人生行之一半,我若是在长安等待君夏,君夏又何时才到呢?总不会叫我年年岁岁,坐看年华流去吧。”于飞燕叹道。
李君夏有点语塞,他倒真没想到于飞燕是这样一个直接的人,说的话又确实是有理。毕竟他自己也还没想好未来究竟怎么行事,哪有底气敢说让面前的丽人等自己,长安也不是那么容易去的。
半响他道:“我着实没想到飞燕这么坦诚,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与飞燕虽然才相识两日,但我心中却时常欢喜高兴。但这世间事,以我这个年纪地位,确实还把握不住,若等我能游刃有余的时候,心之所爱,又不知安在。飞燕这话,真叫我有种时不我待的感觉!”
于飞燕把茶盏递过来,也不言语,静静的看着那茶盏,也是有些心绪不宁起来。
就在两人各自饮茶,相顾无言的时候。韩通走进了院子,他看着正房堂上两个人影,不觉一怔,那是君夏和那女子么?这就是已经勾搭上了么?西屋,韩决站在门口,对韩通招了招手。韩通愣了一下,便走了过去。
“你看到了么?君夏和那女子。是不是有那么回事?”韩决道。
“似乎是,你可听到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个屁。我只是刚才出来,正好听到君夏在正堂门口说了一句什么看美人。那里敢跟过去看他们在做什么,万一没旁人,他们亲嘴了呢?有人在,岂不是煞风景!”
韩重拍了拍韩决的头道:“胡说个什么!这女子来路不明,君夏那么稳重的性子,怎么会急不可耐?”
“哥!这都什么岁数了,你不想,你担保君夏不想下手?何况这还是送上门来的女子,就算她有翻天的本事,她能翻出君夏的手?”
韩通无语,翻了个白眼,便走去正堂,刚要踏上台阶,却听见李君夏的声音道:“也罢,让我和飞燕随缘吧,在这天下乱世,我们先得抓住自己的命运,不可轻易的把相知相爱之人,无辜的拉入自己不可预测的前途。”
“哈哈,君夏你倒是个好性子,我也是极为欣赏,也越发觉得君夏你有种洒脱的气质,你这以退为进,真是在引诱我哩!”
“和我一起出去晚食么?”
“怎好去呢?你们都是少年英雄,必然要酒气冲天,我一个女子在那,尴尬呢。”
“那好吧,我让客栈把晚食送来此处,你们自用。哈哈,其实我也觉得,以飞燕之容颜,若是那帮人见了,今夜客栈的酒怕是不够饮。我先去了哈。”
“嗯,君夏且去,酒却勿要过量,如能早些回来,我们再多说说话,刚才你可是在发呆呢。”于飞燕站起来道,这口气倒是像个少妇一般。
李君夏走出正堂,却见韩通正在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一脸尴尬。李君夏自己也有点尴尬。于是他一挥手道:“走吧,把他们都叫上,哦,除了程勇和原续,他们两个在院内值守。晚食叫人送来给他们。”
说罢径直向外走去,韩通连忙走到西屋叫人,又对原续和程勇吩咐几句,无非是要看好嫂子之类的话。原续和程勇本来还对不能同去有些幽怨,一听韩通这番话,顿时来了精神,连忙保证绝不让嫂子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