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宁爻把老伯的尸体轻轻放在地上，挣扎着站起身。
巨大震惊之下，她腿脚发麻，起身时不禁趔趄了一下。
褚玉下意识要伸手扶她。
却被躲过了。
见到沈宁爻躲避的手，褚玉的眼神阴沉了几分。
沈宁爻摇晃着身形，不再看她。
头也不回地向远处走去。
褚玉僵硬地站在原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
强行压下将她追回来的冲动。
别想了，你此次下山，不就是为了骗她的吗？
她如此在心底安慰自己。
漓山镇也好，芥芥村也好。
她不能让“冒牌货”怀疑屠城的事情。
直到沈宁爻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褚玉才收回了目光。
她低头看向瘫倒在地的老伯尸体。
一旁的糖锅还没来得及关火，焦褐色的冰糖在锅中咕咕冒泡。
她随手取下一串山楂，在糖锅里滚了一圈。
晶莹剔透的冰糖沾在滚圆艳红的山楂球上，看起来十分美味。
褚玉张嘴咬了一口，酸甜的味道在口中蔓延。
但她尝到的却只有苦涩。
她从怀中掏出一块碎银，放在桌上。
低声道：“买你一串糖葫芦，作为陪我演戏的报酬。”
下一刻，一团黑气自她手心飞出。
若是细看，黑气中包裹着一只透明的灵魂。
那黑气将灵魂送回老伯眉心，他那苍白的脸色瞬间红润起来。
褚玉消除了他的记忆，拿起糖葫芦转身离开。
片刻后，老伯茫然地从地上爬起，全然忘记了方才发生的事情。
他看了看桌上的那块碎银，四处环顾，却不见半点人影。
只能一头雾水地将碎银收入怀中，继续做自己的糖葫芦。
褚玉失魂落魄地走在街头。
类似的场景，她已经骗过“沈宁爻”无数次了。
但不知为何，这一次心脏格外难受。
就像是，不想让眼前人误解自己一般。
褚玉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仿佛要把肺脏咳出来一般。
她痛苦地跪在地上，呕出一口鲜血。
先前和江音决斗时，受的伤还未痊愈，又强行施展还魂大法，令她的身体有些承受不住。
凡人的灵魂十分脆弱。
强行将魂魄从肉体中抽出容易，想让魂魄毫发无损地回去却很难。
她施展此法，无疑是在消耗自己的身体。
“师父……”
痛苦之时，褚玉总会想起自己的师父。
她的视线被咳出的眼泪蒙住，手指扣入地面，留下道道血痕。
突然间，她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阿玉！”
来人气喘吁吁，似乎狂奔了一段路。
正是沈宁爻。
沈宁爻目睹褚玉杀人后，第一反应自然是不可思议。
她一时气急，转身离开。
倒不是气褚玉杀人这个事实，而是气她不由分说，像是表演一般在自己面前杀人。
有什么话不会好好说吗！
非要自己误解她，才舒坦吗！？
她懒得与褚玉纠缠，干脆转身离开。
但是，沈宁爻这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她走出一段距离后，心头火渐渐褪下后，就忍不住偷溜回去，想看看褚玉到底在搞什么幺蛾子。
结果，正巧亲眼目睹了糖葫芦老鸨还魂一幕。
——果然是欠揍的狗崽子！
沈宁爻一直相信褚玉并非十恶不赦之辈，但是缺少证据。
如今证据齐全，她终于能松口气了。
狗崽子救回老伯后，拿着糖葫芦失魂落魄地走了。
沈宁爻不禁好奇，便隐匿了身影，继续悄悄跟在她身后。
没想到，褚玉突然吐血倒地。
吓得她连忙上前查看情况。
“阿玉！阿玉？你没事吧？”
褚玉恍惚间，险些认为真的师父回来了。
她委屈地抓住沈宁爻衣袖，瘫倒在她怀中，流下两滴眼泪。
沈宁爻心疼地替她擦干净脸，忍不住指责道：
“身上有伤还整这出，骗我就这么好玩吗？”
褚玉听到“骗”这个字，突然回过神来。
糟了，被“冒牌货”发现了！
她一把推开沈宁爻，从她怀中挣脱开。
沈宁爻坐在地上，怔愣地看着突然不悦的褚玉，不知道自己的哪句话又刺激到她了。
“你看到了什么？”
褚玉脸色阴沉，声音嘶哑着问她。
沈宁爻无辜地眨了眨眼，如实相告。
“从头到尾，全都看见了。”
她举起刚刚从褚玉手中接过的糖葫芦。
“你自己做糖葫芦的时候，我也看见了。”
褚玉脸色更加阴沉。
沈宁爻对她的反应不以为然。
她打量了一下手中的糖葫芦，褚玉只咬了一口，就没再吃了。
果然，爱吃糖葫芦的从来都是自己，而不是褚玉。
她笑了笑。
“别傻了阿玉，我从未怀疑过你。”
然后将她咬过的那块山楂球一口吃掉，毫不意外地收获了一对意外的目光。
“冒牌货”果真疯了。
褚玉目睹了一切，在心底想到。
沈宁爻突然想起那只被自己留在山羊观的青绿巨蟒。
“大头是你派来跟着我的吧？”
不提巨蟒还好。
听到沈宁爻主动提起，褚玉脸色又差了几分。
“你把它骗去别处，是不是想一个人溜走？”
沈宁爻嘴角抽了抽。
当初让她走的是褚玉，现在指责她开溜的还是褚玉。
入魔后的脑回路都这么清奇吗？
沈宁爻其实是希望褚玉跟她一起走的。
如今狗崽子主动送上门来，她怎么可能错失良机。
“你怕我溜走的话，干脆亲眼看着我就好了，何必让那只傻蛇代劳呢？”
沈宁爻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眯眼盯着褚玉。
褚玉面露警惕之色，看向她的眼神中多了几丝防备。
“你又在动什么歪心思？”
沈宁爻耸耸肩。
“反正你也会偷偷跟在我身后，既然如此，还不如一起走呢。”
被一语戳穿的褚玉，面上露出几分羞赧之色。
她故作坦然地问道：“你要去哪？”
沈宁爻指指空空如也的街道。
“你不愿意说的话，我只能自己去找漓山镇变成这样的真相喽。”
褚玉讥讽地笑了一下。
“事到如今，猫哭耗子有什么用，漓山镇的惨状难道不是你一手促成的吗？”
沈宁爻脸色凝固了一瞬。
果然，这件事与冒牌货脱不开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