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昌县,清平镇,距云祈山一千八百里,洛家一家足足行了六天时间才到此地。
此处民风淳朴又四面环山,是洛茫早年外出游历时心中向往的世外桃源,洛家是靠瓷器生意起家仰仗的便是祖地特有的瓷土,如今这生意一时半会是做不成了,是舍弃掉祖传的手艺凭着现有的金银安稳度日,还是等风波过去再重回故土,要待一家人安定下来后坐下细细商榷。
洛茫一早就在清平镇买下了一间三进三出的宅院,比不得洛家祖宅宏伟大气,却也不失为清新雅致。
洛母一下马车就紧紧的拉住了蚩禾的手,面容慈爱的同时更是细声宽慰,
“好孩子,委屈你了,要你跟着我们一块来这种地方吃苦。日后若是洛茫他惹你生气,你尽管跟娘说娘替你做主。”
蚩禾自小就没怎么跟旁人这般亲近过,云祈山的长辈诸如虎爷爷、狸花婆婆那样,也不会对她这样贴近,是以她一时有些无措,只得别扭的陪笑道,
“我嫁给了夫君,我们便是一家人,我不怕吃苦的。而且,洛茫他昨晚说了不会对我不好的。”
自古以来婆媳相处问题便是千古难解的困题,蚩禾再怎么聪明伶俐也从没有离开过云祈山独自生活过,对于世俗里的人情世故为人处世自当也就一窍不通,所以当婆婆不动声色的放开自己的手且往后退了退时,她是能感觉到有所不妥的但她又实在不知如何是好,便只能低下头掩饰自己的无助,而这一切也被后头的洛母尽收眼底。
对洛母而言她可不是什么身居内宅的寻常妇人,没嫁给洛父之前她是养在高门大院里的千金小姐,嫁人生子之后她也常常帮衬着夫家的生意,一个人操持着整个洛家的大小事宜。
能跟蚩禾说那几句掏心窝子的话便是代表她认可了这个儿媳,可后者回她的那几句委实不太中听,他们洛府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却也是无数人巴结着讨好着想把女儿嫁进来的,自己不过是客气两句倒叫她说得好像真让她遭了什么大罪一样。
再有她这个母亲和儿子再怎么不亲,那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还轮不到一个未过门的新媳妇在她面前摆夫妻情深的谱。更遑论自己还没对她怎样,她就做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活像是受人欺负了般,当真是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
洛母心中不喜面上不显只借口身子不适连晚膳都未进便早早歇下了。
洛家书房里洛茫正手执狼毫对着书案上展开的画卷精心描摹,画中的女子凤眸凌厉红唇微抿白衣利剑,皎皎如高岭上洁白雪,朗朗如山谷间流清泉。
“夫君,我看你晚膳都没怎么吃,特意备了些茶点拿来......”
“你怎么来了?!”
男人高声斥责打断了蚩禾关切的慰问,手里的食盒也应声落地,里面的糕点碗碟碎了一地。
“对不起......我敲过门了的......我以为你听见了就进来了......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洛茫听着自己的妻子隐忍着啜泣的解释,看着她无措的蹲下身去捡地上的碎片,忽得便觉得心中一阵愧疚懊恼。匆匆用一旁的宣纸盖住画像上的佳人,他急忙跑过去跟着一起收拾。
“是我的不是,我不该对你这么大声,吓到了你是我的不对。”
“没关系的,我知道夫君不是故意的。”
少女抬起头对着身边的人娇俏一笑,仿佛刚刚惊慌流泪的人不是她一般,洛茫本就心中有愧见此情景更是心软得一塌糊涂。
“嘶”蚩禾低头望着手上不小心碗片被划破的血口惊呼出声,还不等她反应边上的人已经一把抓过她的手仔细的查看着,
“怎么这么不注意啊,都流血啦,我这就去请大夫。”
“诶,夫君,不碍事的,就是一个小口子,包扎一下就好了。这些天一直赶路父亲母亲也累了,为了这点小事不值当吵醒他们。”
蚩禾连忙叫住疾步往外赶的人,心里如同吃了花蜜般香甜。
“走,我们回屋,我帮你包扎。”
厢房里灯影绰绰之下男子骨节分明的大手动作轻柔的替女人缠绕着纱布,没由来得他便想到那日云秀峰山洞里那人也是如此替自己包扎。
“夫君,怎么呢?”
“无事......今夜你我和衣而眠,我守着你。”
追忆被人打断洛茫自嘲的笑了笑,自己和那人从无可能,何必念念不忘。
抬眼望向对着自己满脸关怀的妻子,心里一股暖流涌过,更何况他如今除了情爱还多了份必须承担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