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玦被迫看着铜镜中狼狈的自己,不得不承认此刻自己的这个样子真的是让人心跳加速,口干舌燥。
且不说那让他倍感羞耻的姿势,只说那染满情愫神情,要哭不哭的双眸,一副被欺负得要羞愤欲死的小媳妇模样。
鸾玦只觉着周身的血液都被点燃,冲头而上。
可惜那双颊上泛起的桃花艳色,更给这幅让人身心动荡的娇画平添了一笔重色。
他实在看不下去,扭过头去,却见周围的人影。
霎时间,心中如滚雷炸裂。
“你到底要做什么!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之下,怎么如此放荡。”
赤瑶见他恼羞成怒,抬起脚,却还是不肯放过他,用神力定住他的腰身。
“别怕,他们看不见也听不到。”
现在发生的所有事,都是世界静止后偷来的时间,没有人会知道的。
听她这样说,鸾玦还是局促不安,就算没人能看见,但是他能看见他们啊。
须臾之后,鸾玦眼中闪过坚毅的决然之色,语调哀哀切切,又软糯勾得人心疼:“求你了,隔壁有厢房,你…”
“不要,我就要在这。”
赤瑶任性地不理他的哀求,站起身来靠近他的珠宝匣。
匣子里的东西都是戏台上用的首饰,不能近看,近看之下简陋又劣质,让她嫌弃至极。
不过,也许是男子上台唱戏扮做的都是女子。
虽然他也是长发但总归还要带些假发髻才够像,这装饰用的簪子要比寻常女子带的发簪尖细许多才能插入发髻中。
赤瑶眼神扫过,挑拣了半晌才选出来一个勉强能看过眼的珍珠发钗。
捏着拇指和食指皱着眉从一堆“破烂”里捡了出来。
指尖抚过,本就细尖的发钗变得如银针锋利。
鸾玦感觉她的目光盯在他的身后,霎时间仿佛有一股冷意顺着后颈骨深入骨髓,他侧眸看见她手中泛着银光的东西,鸾玦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僵硬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抖了抖,她又要做什么?
赤瑶一抬手,划开他背部的衣衫。
她微微眯起眼睛,看着那如女子般白皙无瑕的后背,尖利的虎牙慢慢支了出来。
随后赤瑶控制它们收起,自己又不是野兽,不能这么凶残。
女孩子嘛,总要懂得些文艺的事情。
因他的双臂支撑着桌子,肩胛骨在瘦弱的脊背上显得格外突出。
赤瑶的眼神一亮,就选在这里吧!
她看着手里的簪子,赤瑶没怎么用过笔,只见过晏辞渊批奏折时拿过,当时他是怎么握来着?
赤瑶在某些时候十分较真,她认真地回想了许久才照虎画猫地将珍珠发钗拿好。
尖锐那头落在鸾玦的后肩膀上,冰凉刺痛的触感让他不由得呼吸一窒。
一脸不可置信,她竟然要在他身上…
鸾玦只觉得自己的底线在这短短的几柱香时间里被她不断打破。
他十分爱惜自己的皮囊,平日里连磕碰都没有过,生怕在身上留下什么疤痕,倒不是怕别人不喜,只是他自己讨厌有瑕疵。
可如今倒好…
赤瑶在作画,速度极慢。
一支银钗被当成了画笔,仿佛在细腻洁白的宣纸上,一点点勾勒出红色的线条。
静止的世界没有一丝风,也没有一点声响,只有她额前的碎发跟着动作微颤,还有他不断的战栗和抽气声。
赤瑶却丝毫不受他的打扰,始终低垂着长直浓密的睫毛,不点而艳的薄唇微扬,专注地描绘着眼前的画卷。
线条简单却传神,一只绝色的牡丹绽放于肩头之上,跃然于白皙的肌肤。
鸾玦抓紧桌边,指甲死死地抠着木头,牙齿重重地咬着下唇,渐渐地一丝血腥味弥漫在口腔里,唇上的痛感和肩膀上的刺痛提醒他这一切不是梦境。
茫然地看着铜镜中专注的赤瑶,鸾玦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上辈子得罪了她。
为何第一次见面,他就要被如此对待。
鸾玦头上全是汗水,半虚着眼睛,眉头紧紧地蹙着,睫毛被强忍的水气打湿,却咬牙不肯出声。
一开始还是零星的刺痛,后来整个肩膀仿佛被烧红的烙铁贴住,痛的他有些头晕目眩。
一个,两个,五个,十个,数不清的花瓣一点点绽放,她残忍地将整个牡丹完整地誊刻上去,连花枝和叶子都没有落下。
都说作画这种风雅的事,形像容易而神似难。
赤瑶有生以来第一次画画,倒是让她走了个捷径。
不用她有多高的画技,那丝丝渗出的鲜血就已经给这只牡丹注入了动人心魄的灵魂。
赤瑶越画越满意,她才不会觉得是鸾玦的功劳,只开心于自己第一次尝试就这么成功。
可惜她画得愉悦,倒是苦了这张“宣纸”了。
鸾玦不住地抖,也只有他在抖。
直等最后一笔落下,他双臂一软,上身重重地撞在桌上。
那面铜镜终于还是摔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震响。
带血的发钗被扔在他的膝盖旁,鸾玦很想问问她,现在可满意了?能放过他了?
可是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赤瑶又欣赏了半晌自己的处女作,这绝艳的牡丹和他眼尾的滴泪痣可真能称得上是绝配。
啧,她的审美可真是太好了。
兴致过后,赤瑶不舍地一抬手,他身上的衣服和腰带都恢复如初,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除了跌坐在地上的鸾玦和他鬓角被冷汗粘湿的乱发证明着刚刚的“创作”。
“小虞姬,我们下次见哦。”
赤瑶温柔地笑了笑,好像刚刚行凶的人并不是她,毫不在意地冲他摆手。
鸾玦看着如烟般消失的人,恍如一梦。
他抚着自己犹在灼痛的肩膀,撑着桌子坐回圆凳上,愣愣地看着地上的银簪。
在他坐下的一瞬间,周围的空气重新开始流动,耳边再次响起嘈杂的人声。
身边的小厮诧异地看着倒在地上的铜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公子,你…”
小厮看着之前刚整理好的发髻如今变得凌乱,公子整个人也像是刚从冷水里捞出来一般,薄唇苍白。
更是十分不解。
鸾玦瞪了他一眼:“闭嘴。”
他现在脑子里只有那个神秘残忍的女人,和她临走前说的话。
更忘不了的是她做的那些事,脸上瞬间又有些发烫。
心虚地回首张望了一下,周围确实没人知道刚刚发生的的一切,同时也并没能发现那道身影。
庆幸之后,不可抑制地涌起一阵强烈的失落感,一时间他也不知自己是否在期盼着她的再次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