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浪没有理会癫狂的如一,依然目标明确地用尽一切机会朝树根处发起攻击。
树根是所有根须的源和汇,吸取养分,提供能量,所以必须捣毁那里。
玄葳看闻浪自己能应付,也没有下去帮忙的自觉。他的异能刚升级,是需要一场实战来好好运用熟练一下的。
只是看如一强撑着流血的四肢还要往那边凑,叹了口气,还是跳下来把人拖到了一边。
“省点力气吧你,别打扰人干架。”
如一依旧痴痴地往那里爬,又被玄葳拎小猫小狗似的拎回来。
“她已经死了。”
如一固执地摇头,“不,她会醒过来的。”
他为它找四十九个异能者。
它帮女孩复活。
这是他和这棵树的交易。
“就算醒过来也不是她了。”玄葳用平淡的语调说着残忍的事实,“你以为这棵树会平白供养一具尸体吗?”
“百年榕树,生于佛门,凝聚出灵智也不奇怪。这原本是件好事,可是它变异了,这就是灾难。”
“它的确能帮你保持那具尸身不腐,因为它的灵智需要一个能行动自如的躯壳,它已经不满足被困在扎根之地了。”
玄葳俯下身,琥珀双眸色泽冰凉,神性而淡漠,望进如一颤动的瞳孔深处。
“从面相上看,那女孩生前应该积了不少功德,下辈子定是万里挑一的好命。而你,在她死后,助纣为虐,帮邪树用她的身躯作恶。”
“你是要她来生也无法安宁吗?”
如一瞳孔骤缩,“不!”
他失魂落魄地倒在地上,“不是的!她说过,不会离开我的……”
玄葳面无表情地打断他,“是,所以她也分担了你的杀孽,连死后都不得解脱。”
另一头,闻浪异能的使用越发熟练,金属化的防御速度比从前更快,从他手中变幻出来的武器不管是坚韧度还是杀伤力都是普通武器的数倍,虽然身上也添了些口子,但却愈战愈勇。
被斩断的枝条越来越多,有许多上面系着红布条,上面承载着游客各式各样的心愿,或者也能称之为,欲望。
求财的,求色的,求健康的,求前途的,人们的欲望总是无穷无尽。
这棵树就在这欲望的滋养中成长。
怎么会满足呢。
越是至纯至善的灵魂,才越容易被注意,被摧毁,甚至连肉体都被掠夺,成为最干净的容器。
一根红布条摇摇晃晃地飘到如一面前。
上面用纤细清秀的字迹,写着有别于其他所有欲望的忏悔。
【神明在上:
我爱上了一个满身伤痕和污泥的人。
我无法挽回他的过失,也没有资格请求宽恕。
但愿所有罪孽,允我陪他一起赎。】
如一怔怔地攥着布条,一层水膜在眼中积聚,终于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鸣。
而此时闻浪终于穿过层层阻碍抵达树根附近,手中幻化出一把足有一人高的大斧,快狠准地朝树根劈了下去。
一个又长又深的豁口出现,榕树巨震,树冠上的巢穴终是滑落了下来,随着细枝剥离,黑红色粘液迸射而出,染红了女孩洁白的身躯和脸颊,顺着她的眼角缓缓流下。
像一道血泪。
榕树的伤口处忽然散发出浓郁的花香,混合着若有若无的腥味。
玄葳皱了皱鼻子,眼神一凛。
“闭气!”她立刻朝着闻浪大喊。
闻浪几乎是同时掩住了口鼻,但是他离源头太近,不可避免地吸进去了一些。
这香味像一条看不见摸不着的引线,不管多细,只要钻入人体,就开始迷惑神智,像操控提线木偶那样。
眼看闻浪的神情似乎有些异样,玄葳低咒一声,正想过去,又想起旁边还有个半残的。
玄葳低头一看到目光开始涣散的人,当机立断一掌劈在他后颈。
如一此时本就处于神志混乱的状态,所以很难唤醒,干脆让他彻底晕过去。
但闻浪不一样,他的意志力比常人坚定很多,叫叫还是能醒的。
至于玄葳,就跟这古庙周围的障眼法骗不到她一样,一棵低级树灵的幻术在神灵面前无异于班门弄斧。
这具身体与生俱来的避障能力让玄葳极其轻松地避开了那些扑咬的藤条花朵,冲到了闻浪面前。
闻浪的眼睛已经有些发红了,一抬手斧头就朝玄葳砍了过来。
玄葳:……
短短半天内,又是锄头又是斧头的,她一只无辜的小猫咪为什么要承受这么多?
虽然闻浪动作很快,但猫的速度终究是人类的好几倍。
玄葳几个闪身后眼疾手快扼住了他的手,冷酷无情地给了他一个大比兜。
闻浪毫无疑问被扇醒了。
懵逼了一秒,瞳孔逐渐恢复深邃的黑色,俊脸上的红印有几分滑稽。
“下手可真重啊。”他的声音还带点狠厉,眼底却流露出笑意。
玄葳冷嗤一声,无视他的戏谑,反手将他推到那豁口前,理所当然地命令道:“憋气,继续。”
紧接着脚尖在飞舞的根须上借力一点,系在腰间的风衣如孔雀的尾羽,在空中一个旋身优雅地落到了枯井边。
玄葳一把扯下风衣往旁边一扬,衣服展开落下,遮住了地上女孩光裸的躯体。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眨眼间玄葳的身影已经跃入井中,闻浪只能捕捉到一晃而过的橘色蓬松长尾消失在井口,还有那句,“给我两分钟。”
闻浪笑了下。
也不问问他能不能憋两分钟。
他握紧斧头重新对着豁口狠狠砍了下去。
当然是能的。
曾经的王牌杀手黑豹,唯一输给白鲨的那次,受遍了组织里各种酷刑。
包括被扔进黑暗封闭的水箱里待了整整十四分四十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