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Zero被后街那群屎尿里滚打出来的恶棍追杀的第四天。
这四天里,他断了两根肋骨,左手轻微骨折,还险些搭上了自己的屁股。
而一切的起因就只是他偷了他们一块沾了泥土与脏污的黑面包。
天蒙蒙亮,道路两边摆满了圣诞树,七彩斑斓的灯光打在Zero灰扑扑的脸上,愈发显得他狼狈不堪。
Zero拖着疲惫又疼痛的身体,像个幽魂一样飘过一家熟食店。他看着橱窗里摆放的香气四溢,蜜里流油的烧鹅与火鸡,下意识吞咽口水。
或许是Zero停留的时间太长,正在为开店做准备的胖店员注意到了他的存在。胖店员扫过Zero脏兮兮的脸与身体,五官挤在一起,挤出一个极度厌恶的表情。
他三步做两步走到Zero面前,像是驱赶害虫与垃圾一样冲他挥手,“走走走,你这个脏东西不要靠近我的店,妨碍我做生意!”
Zero抱紧手臂,低着头快步离开。
他在街上游荡了一整圈,翻遍了所有的垃圾桶,终于在他被冻僵之前找到半只发臭的火鸡。
他拎着来之不易的食物加快脚步,争取在第二场雪到来之前赶回住所。
他的住所藏在一条臭烘烘的小巷里,它既是被富饶的资本世界所抛弃的角落,也是他好不容易找到的安身之处。
Zero抱着火鸡脚步匆匆拐进巷子时,地上横躺着的一团黑影拦住他的去路。
Zero拧起眉,定睛一看是一具尸体,下意识打算绕道。
在巴勒莫这座看似光鲜亮丽,实则混乱不堪的城市里,每天都有人死去,死人没什么好奇怪的。
可就在他抬起腿刚要迈过尸体的胳膊,原本静止不动的尸体突然诈尸,一把抓住他细瘦的脚踝。
Zero吓得惊叫一声,使劲蹬着腿试图挣脱,可那人的手像是焊在他脚踝上一样,任由他怎么都甩不掉。
随着一阵类似咳速的怪声响起,那人在Zero惊恐的目光中抬起头,嘴唇张张合合:“送…送我…去…医院…”
短暂惊慌过后,Zero的眼底流露出惊艳。
“尸体”先生的五官相当出色,线条也利落,哪怕满脸是血,但也遮掩不住他的俊美。
他冲Zero说完这句话后,又噗通砸进雪里,沉闷的声响让Zero觉得脸疼。
Zero等了一会儿,蹲下身伸出手指试探性戳了戳他的头,“尸体”先生也没有再给出一点反应。
Zero下意识松了口气,他捂紧怀里的火鸡,开始解救自己的脚腕。
至于送这人去医院?
太天真了。
在这座吃人的城市里,当好人是得不到好报的,哪怕这位“尸体”先生长得再帅,他也不会施以援手。
巴勒莫的冬天太冷,多余的善心只会让他能杀人的冬天里死的更快,更惨。
Zero一边嗤笑,一边掰动着那人的手指。
然而下一秒,他动作一顿,目光落到那人手腕上的表,暗金色的表盘在雪的反光下闪烁着漂亮的色泽。
Zero混乱的记忆里没有关于表的知识,但在几天前他在垃圾桶里没人要的废杂志上见过这种款式的表,它可以买下后街一整排最火的店铺。
Zero摸了摸自己的脸,盯着那块表,眸光微闪。
*
冷逾是被发腥的馊肉味与浓烈的果木香给熏醒的。
馊肉味令人作呕,果木香却叫人迷恋,这两种极端的味道纠缠在一起,弥漫在他周围,不停攻击着他的鼻腔,拉扯他的神经——
这是很糟糕的体验,以至于冷逾迫不及待想逃离这个由气味编织的牢笼。
努力撩起眼皮,闯入眼帘的是破败到极点的木板屋,最左边那里还破了个大洞,正呜呜得往里灌着风。
他侧过头,看到了腥臭味的源头——
勉强能算得上桌子的物件上放着一只被啃得不成样子的火鸡,旁边的烂玻璃瓶里插着两朵半枯的玛格丽特花,算是这惨淡的环境里唯一一点亮色。
陌生的环境让冷逾绷紧了神经,他撑着胳膊想要坐起来,可一动小腹那里就传来剧烈的疼痛。
这时,身后响起一道温润的嗓音,“这么快就醒了?”
冷逾扭头望去,这才发现旁边还窝着个人,半张脸藏在阴影里,望过来的蔚蓝色瞳仁泛着细碎的光。
“你的伤口我只是简单处理了一下,不要随意乱动,不然会撕裂的。”
冷逾看了眼潦草裹着绷带的小腹,拧起眉,用蹩脚的Y语问:“你是谁?”
“我?”那人从黑暗中探出一只脚,白皙细瘦的脚踝上布满青紫的指印,“我是个被你赖上的倒霉蛋。”
冷逾愣了下,那人接着说:“你让我送你去医院,可我一贫如洗,我除了这座随时可能会倒塌掉的屋子以外一无所有,我该怎么送你去医院?”
冷逾的目光扫过那人的细胳膊细腿,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回答。
他下意识摸向自己的口袋,结果摸了个空,这才想起来自己从来没有带现金的习惯。
沉默片刻,冷逾摘下手腕上的表,扔了过去。
“这个应该够你送我去医院了吧?”
“当然。”
那人含着笑回答,他直起身,整个人刷得被月光笼罩,冷逾终于看清楚了他的样貌。
青年身形略微单薄,但长相却是极为出挑,漂亮得像是橱窗里展示的珠宝。
但是冷逾的关注点却集中在青年上挑的眼尾,恍惚间想起另一个人,“哥…”
青年疑惑地看他,“嗯?”
“没什么”,冷逾垂下眸,鬼使神差突然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侧过脸,微湿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在浅淡的光辉下飘荡。
那股令人头晕脑胀的果木香随着青年的动作丝丝如缕渗透过来。
冷逾的眼神变得专注且热烈,他的视线紧紧追随着青年的每个动作,透过青年,他似乎看到了一整片盛开的玛格丽特的花田,摇曳的,充满生命力的。
Zero轻轻勾起唇。
“我没有名字,或许你可以给我起一个?”
冷逾晃神一瞬,很快恢复如常,“为什么让我起?”
Zero鸦睫微颤,嘴角笑意渐深,“难道救命恩人这个名头还不够吗?”
他俯下身,手探到冷逾的下颚,他被水泡久的手温热潮湿,掠过皮肤的触感带着痒。
冷逾的表情出现松动。
Zero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咬着嗓音软声道:“还有就是,你的Y语说得真的很烂。”
鼻腔被馥郁的果木香霸道侵占,冷逾的视线从Zero微微泛粉的鼻尖,移到眼尾殷红的小痣上。
咕咚。
冷逾无意识喉头滚动。
脑子里腾得产生一个不合时宜的想法——
他想把面前这个漂亮的年轻人藏进他房间的暗格里,然后耐心地驯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