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远接到电话后匆匆赶到省城里来,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钟了。赵文彬和玄慈的DNA检查已经早早结束了,等着出结果。病床上的赵文彬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的父母在自己服役期间,先后染病去世了,自己受了点伤,却又冒出一个妈来。
“我头有点晕,让我好好想想。”赵文彬差点没被口里的苹果噎死,使劲喘了口气外加王玉芬的拍打,他才缓过神来。
“是你身上的两块血痣让干妈认出来了。”李媛媛说道,“当时她看到你胸口的血痣后,一下子跳上前,就像疯了一般,一把把护士扒拉到一边,然后一骨碌把你翻过来,瘦弱的身体爆发了巨大的力量,当又看到你腰上的血痣后,她一下子蹲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从那时候起你就变成了她的毛毛了。”
“赵大哥,”龙小妹见哥哥没有把她轰回家,有些兴奋的开起了赵文彬和王玉芬的玩笑,说道:“您现在身体里面可是流着玄慈阿姨的血呢。”
见赵文彬一脸迷惑,龙小云说道:“你昨天晚上需要输血,我们的血型都对不上,干妈的血型跟你一样,都是B型血。”
赵文彬大喘了口气,说道:“我知道我是我父母的孩子,可是谁是我父母?”
王玉芬见赵文彬着急的满脸是汗,悄悄拿过毛巾来给他擦汗。龙小妹站在李媛媛的后面做着鬼脸,弄的王玉芬脸红了。龙小云见状急忙岔开话题:“小妹,媛媛说你有所突破?”
“是啊,这次大师级别应该没问题了。”龙小妹略带骄傲的说道:“昨天我和嫂子比试了下,几乎能打个平手。”接着又感慨到:“原来从名家到大师,就差一场比试啊。昨天晚上那个老小子,被我踹的不轻,当时打疯了,忘了支援赵大哥,您别介意啊。”
赵文彬轻轻摇了摇头,心里还在纠结谁是他的父母。
赵文远的到来,让这个问题的答案逐渐清晰起来。他风尘仆仆地坐下,把偌大的提包放在床底,说道:“小云兄弟,包里面带了些土特产,地瓜干、栗子、花生什么的,你帮我分给大家吃。”他接过王玉芬端过来的茶水,嘘咙着喝了一口,赞叹道:“部队的茶水就是香。”
“这不是部队专供的,是王老师从南方带回来的。”王玉芬说道。
“文远哥,你先别品茶了,我的伤也没事,就是有个问题,需要你给我个答案。”赵文彬说道。“嗯,”赵文远答应点了点头,说道:“我跟你嫂子商量来着,觉得还是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你为好。本来打算一直不告诉你的,但是二叔和婶子都不在了,现在又出了这件事情,还是让你知道吧。”
“二叔和二婶是你的养父母,“赵文远的一句话,如同炸雷一般在赵文彬的头顶炸响,他使劲闭了闭眼,把脸埋在手掌中,默默的哭泣。虽然已经猜到了结果,等到具体答案时,还是把持不住,王玉芬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龙小云三个人坐在对面,静静听着赵文远继续讲: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怀疑过,你的年龄为什么跟二叔和二婶差了五十多岁。这件事情发生在二十四五年前的事情,你今年应该是二十四或者二十五岁吧,我跟你嫂子刚成家,我去山对面的王家庄子干点事情,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净慈庵的一个的尼姑,就是静逸师太,那时候她看上去很年轻,在路上跟两个蒙面的男子打斗,其中一个男子怀中抱着一个包裹,里面闷声传来小孩的哭声。静逸师太武功高强,那两个人不是她对手,打了没几招边要跑路。抱小孩的那个瘦高男子说道怪叫了一声,把怀里的包裹高高举起,狠狠的一掌拍下去。我现在清楚的记得当时的情况,就是一个排球的发球动作。包裹重重跌在地上,孩子哇的一声,接下来就没声了。两个男子撒腿就往密林里面跑去。我在远处都看呆了。师太恨恨骂了一句,急忙解开滚落脚下的包裹,里面的孩子已经没气息了。师太坐在他旁边,念了几句咒语,看到我在远处,招手让我过去。我双腿灌铅,颤惊惊的走上前去,大师说道:‘你是附近的?’我说我是下面赵家洼的。大师说道’这个孩子被人暗算,你能帮忙处理一下吗?’我有心拒绝,但是又怕师太手里那把寒光闪闪的宝剑,心想今天是遇到强人了。‘怎么帮忙?’我问道。‘找个地方把他埋掉吧,小生命,才来世上没几天呢。我在赵家洼后面的净慈寺,法号静逸,有事你去找我。我还要去追那两个人。’我心想跑了尼姑庙还在,就答应下来。静逸师太匆匆走了,我抱着孩子往山下走,不时的拍打两下。走了有二百米,怀里的孩子哇的一声哭出来,吓得我差点又扔掉,孩子刚才是背过气去了,现在缓过来。我犯了愁。家里婆娘大着肚子临产,现在要是再有这个小家伙,怎么养活啊。你嫂子说:二叔和二婶一直没孩子,要不就给他养着,我也快生了,两个孩子凑活喝奶,先活命要紧。‘事情就这样定下来,那个年月,收养个孩子没有现在这么复杂,二叔和二婶特别高兴,特地喂了一群羊,说是羊奶更健康,于是你跟我家轮子,叔侄俩一边喝奶,一边喝羊奶,慢慢长大了。当我把这个消息告诉静逸师太的时候,她非常高兴。一来二去的交往,我做了她的俗家弟子。”
“文远哥,你没有弄错吧。”赵文彬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但是看着赵文远似乎如释重负,一脸坦然的神情,心下确信他说的是真的。
“那我的亲生父母是谁?”赵文彬问道。
“现在看来,玄慈的可能性非常大,你别着急,先看看DNA的结果呢。”赵文远说道。
“二叔临走前,嘱咐我告诉你这件事情,但是我一直拿不准时机,又觉得你还年轻,来日放长,于是就拖着,想你再老成些,能够抗住事情了再告诉你。这几年你一直在外面闯荡,虽然寄回去很多钱,但是他们老两口子,还是盼着子孙绕膝,享受天伦呢。”赵文远说道。
赵文彬泪眼婆娑。静逸师太和夏龙雀在外面敲了敲窗子,示意龙小云出去。龙小云略显紧张的看了看赵文彬,然后悄悄出去,两位老人面露喜色,夏龙雀说道:“姜宜康动用了点关系,结果已经出来了,他们俩的DNA位点检测,完全匹配呢。他们俩是母子关系。”
“太好了,”龙小云说道,“只是赵大哥现在似乎一时接受不了呢。”
静逸师太没有说话,径直走了进去。赵文远急忙站起来行礼,“见过师父。”静逸师太点了点头,说道:“你辛苦了,文彬,你身体现在怎么样?”
“医生说他体格好,恢复的快。”王玉芬替他回答道,“没有伤及内脏器官。”
静逸师太仔细看了看赵文彬的脸色,然后平静的说道:“你们几个都先到外面,我跟文远,有些事情要跟文彬谈谈。”
病房里就剩下了三个人,一下子安静了许多。静逸师太低声念了一句佛号,说道:“你们的DNA检测结果出来了,玄慈是你的亲生母亲。二十多年前我是跟踪两个人时,救下你的,这些相必文远已经告诉你了。”
“谢师太救命之恩。”赵文彬要欠身行礼,静逸师太挥了挥手,继续说道:“我也是拿到结果后才知道你们时母子关系,知道的并不比你早。我是先救下你,然后过了几天,在马戈拉河边才救下的你母亲。那时她已经处于疯魔状态,人也失忆,记不得自己是谁了。我把她带在庵中调治,虽然疯魔被压下去了,但是失忆却无法治愈。差不多我收留了她五年后,文远说有几个人鬼鬼祟祟的在山里转悠,我担心夜长梦多,把玄慈寄在了王家庄子那边。安顿好后,在一个夜里,我在赵家洼把那五个人,打残了三个。其中就有当时要伤你的那个。”
“我知道你想知道你的身世,这需要时间,那一天玄慈恢复记忆了,便一切真相大白。或者,找到凶手,审问清楚。对你来说,一年轻人遭此变故,需要适应。总归说来,这是好事,天下,没有比母子团聚更让人高兴的了。”
静逸师太并没有用赵文彬的军人身份来劝说他,赵文远也在旁边敲着边鼓,“文彬啊,对你来说这也是好事啊,二叔二老都已经故去了,你也尽孝了。现在又母子即将团聚,该高兴才对。无论过去的故事如何凄惨、悲伤,母子团聚的结果,总是一个圆满的结局,不是吗?好好养伤,调整一下自己,然后筹划一下认亲宴的事情,我跟你嫂子,还有你弟弟妹妹们可都是要来的呢。”
赵文彬重重点了点头。
夏龙雀告诉玄慈检验结果的时候,她开始表情有点木然,似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李兰提醒她:赵文彬确定是她的毛毛的时候,她高兴的像个孩子,趴在夏龙雀肩膀上哭了很久。
接下来的母子相见的场景让人泪目,母子二人紧紧相拥,劫后重逢地欣喜。任凭眼泪肆意流下来。赵文彬握着玄慈的手,嘴巴张了张,妈妈二字还是没有喊出口。他有些难为情的摇了摇头。王玉芬上前说道:“姑姑,赵大哥身上有伤,不能太激动了。”
玄慈如同触电般从赵文彬肩膀上弹开,手也收回来,一时显得无所适从。然后又拍拍赵文彬的肩膀,扶着他躺下,又塞塞被窝,嘴里喊着:“乖,毛毛乖,听妈妈话,好好吃药。”
赵文彬蜷缩在被窝里,泪如雨下。
在肖麻子被逮住三天后,龙小云和风大侠又去了一趟公安局,张一龙非常无奈的说道:“公安部来了命令,要把肖麻子押到部里面去审。省里和市里不敢拦,上面把他定为危害社会治安的重要人犯了,被挂牌督办。”
风易扬闷闷的点了点头:“我想见见他。”
张一龙有些紧张,“风大侠,见他可以,别弄坏了他,上面不好交代。”
“知道了,”风易扬拖了长音说道:“早知道这样,我们就不把他交给公安了。才三天的时间,消息就走漏到上面去了,速度够快的啊。”
风大侠说着往外走,留下张一龙汗津津的在那里发愣。
拘留室里,肖麻子铐着双手坐椅子上,神情沮丧。听到自己被部里列为重点督办对象,他像打了鸡血一般兴奋起来,因为表情的灵动变化,皱纹明显的堆叠起来。
“风大侠,您老是来送我的吗?”
“我来送你一程,听说你马上就高升了,这个待遇,没有东北马的照顾,一般人做不到。因为你暴露了东北马埋下的伏线,我不知道该为你道喜,还是该为你吊孝。”
龙小云从一边的镜子里,看到了身后的警察,在向肖麻子眨眼睛。只是肖麻子选择了无视,小警察也把龙小云当成了一般的孩子。龙小云悄悄给李媛媛发了个短信,过了没多久,这个小警察就被带走了。
“我来问你一件事,我也知道,你不会给我答案,就是想称量一下你的良心还有几两。”
“你我都是江湖中人,如果让你称量明白,我还有命吗?”肖麻子故作不屑的说道。先前因为兴奋而攒到一起的皱纹,此时显出狰狞的气象来。
“二十年四五年前,你追杀的那个女子,她是谁?”
“告诉你我有什么好处?”
“江中地界,保你安全。”
肖麻子沉思了,彷佛下定决心一般:“成交。”
“她是谁?”
“二十年前的当红影星胡珍珠。”
“所为何事?”
“有人垂涎她的容颜而不得。”
“谁?”
肖麻子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不能说,我只能烂在我的肚子里。”
“你不说我也知道是谁。”风易扬说道,“非此人无有此般能耐,但是此人又不能做,必是其身边之人。原来你是为东北马家二公子效力,看走眼了。”
“疯子,你在给我下套。”肖麻子有些气急败坏的说道。
风易扬轻轻摇了摇头,说道:“虽然我恨不得把你阉了,废你武功,但是我风某人答应你了,会信守承诺。告辞。”
“风爷爷,我曾经在图书馆里把什么《大众电影》等娱乐杂志翻了个遍,只有在玄慈刚出道至走红的时候的零星介绍,然后在娱乐杂志中就再也没有什么消息了。无论生死的消息都没有。她就像一棵彗星,绚烂之后是永恒的消失吗?”龙小云说道。
“有这个可能,能够控制全国舆论的,也只有东北马家了。”风易扬叹了一口气,说道:“东北马家,确切的说是马恒善,对国家做出过贡献,有杰出的军事才能。但是后来却成了万恶之源。一个人的野心太大又不受控,就会变成一只野兽。”
龙小云沉闷的点点头,说道:“姜叔叔或许会有新的消息,春节前我们抓获的几个光头,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风易扬说道:“在你昏迷不醒的时候,那几个光头已经被释放了。打着天龙寺的旗号,高层和军方都会给他们点面子。”
龙小云撇了撇嘴,说道:“不用猜就知道是这个结果,也好,天龙寺等于承认了派人截杀我们,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等有了空闲,一定会拆了他的庙,给佛祖菩萨换个地方。”
“那天去的时候,喊上我。”风易扬豪气万丈的说道。两个人相视一笑,接着哈哈大笑起来,料峭春寒中,笑声传的很远。
姜宜康从东北四虎的二虎中审问出来的消息,远比张一龙得到的多。马头在审讯室里面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把一切都招供了出来。“马元义因为——厚生会的事情,悄悄来江中已经快半年了,6个月中,他组织策划了几次行动,当然,凭他的本事也做不到那里去,后面是有个日本顾问团在帮忙出谋划策,河边截杀、诬陷李仁泽,这次准备刺杀赵文彬,都是他直接指挥的。他现在就住在省委招待所里面,肖麻子被你们认出来的时候,他正在楼上。他从窗子中认出了其中的一个年轻尼姑,现在正想办法,要把他除掉呢。”
“马元义和那个尼姑是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我的层次太低,接触不到这些事。”
“马元义为什么要刺杀一个现役军官?”
“他说这个军官,像极了一个人,但是他又没说那人是谁。”
审讯员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另一个开口问道,
“厚生会是干什么的?什么人组织的?什么时间成立的。”
“日本领事馆赞助的慈善组织,马远义在里面担任会长,主要负责日本国内对内陆贫困地区的捐赠事宜,就像一个红十字会。去年7月分成立的。”
“地址在什么地方?”
“万盛路甲30号,江南造船厂对面。”
“哦?”审讯员挑了挑眉毛,不动声色的问道:“厚生会的作息时间怎样?”
“二十四小时轮班。”
“这个组织还有谁?组织架构怎么样?”
“我知道的后台是日本鬼子,这里面有马远义、还有大太保的兄弟。”
“马元义平时在什么地方?”
“他在江中市神出鬼没,大小姐就在江中市,他们也总共见了只有一面。”马头唯唯诺诺的看了一眼审判员,此时已经顾不上自己说话有没有漏洞了。
“你怎么知道他们就见了一面,在哪里见的?”两个审判员对视了一眼,继续问道。
“二公子来江中的时候,我们已经在这里了。就住在大小姐的别墅里面。我们来这边是为了寻找顾同新,他是大小姐的孩子。东北老爷子想让这娘俩回东北去。后来我们找到了顾同新,把他和大小姐送了回去,这期间我只是见马远义来了一次。后来我们就回去了。”
“你这次来的目的是什么?”
“马元义得到消息说肖麻子被抓,便费劲心机动用关系捞人,为了防止在路上肖麻子被动手脚,所以他让我们过来,似乎是人多力量大,还是为他壮胆。”
“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行动?”
“原定在二月二,现在不清楚了,主要是等上面的指示。”
“这次行动,其他人怎么分工?”
“我们不太清楚,我们的任务就是把肖麻子安全送出江中省,接下来就不知道了。”
两个审判员又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便默默离开了。接到汇报的姜宜良,匆忙和张正方、李仁泽几个碰了个头,其中又跟金汉生和夏龙雀通了几通电话。金二爷接到电话,又跟首都总参沟通了一下,一个行动计划便很快达成了。
省公安厅的张一龙刚进入办公室,便有两辆军牌的车风风火火的冲进来。没多久姜宜良便闯进了他的办公室。张一龙一边在一份文件上签字,一边说道:“姜司令,除了嫌疑人和一众档案,还需要什么吗?如果需要,省厅全力配合。”
“谢谢张厅长,肖麻子袭击现役武警军官,所以我们必须介入,此人危害巨大并且牵涉多年命案,上层领导高度重视。谢谢省厅同志的配合。”
肖麻子被武警接管,军方介入对于张一龙来说,可谓是最好的结果。留在手里烫手,一不小心可能会烫伤,如果肖麻子被接走,最后被释放掉,自己良心过不去。他在务自犹豫中,姜宜良的介入无疑打开了一个死结,让他脱身出来。变为一身轻松,仰躺在椅子上,把几件事情前前后后过了一遍,每件事情中,都模糊出现了龙小云的影子,他不但是参与者,几个事情还是主要当事人。“有意思。”他自言自语的说着,然后脑海里浮现出自己年轻时的样子,过往的经历一一浮现出来:年少时的弱小无助、师父授艺、参军、特种兵。于是,一个想法慢慢的形成:我要帮一下这小子。
张一龙正在心里谋划着怎样帮助龙小云,风易扬被尤秘书领着进来。张一龙急忙站起来,说道:“前辈,您有事?”张一龙出身江湖,现在虽然身居高位,还是保持着对江湖前辈的尊重。风易扬笑了笑,看了看张一龙后面墙上的照片,说道:“我看到后面这张照片的时候,就感觉眼熟,现在知道她是谁了。”
张一龙现在不想跟风易扬讨论后面的图片,他一门心思的想着怎样帮龙小云,于是冷冷的说道:“她老人家是我的授业恩师。”
“我知道,”风大侠说道,“我也是专为此事而来。你师父现在就在江中市,你看到的龙小云是她的亲孙子。”风易扬用一种善意的狡黠表情,看着张一龙随之而来的惊讶表情变化。
“前辈,可是,我师父是位出家人啊,我年年都去净慈庵,师父一句都没提起啊。”
“她不提起有她的苦衷。”风易扬微笑着看着张一龙从办公桌后面跳出来,“我上周跟师父联系的时候,她还在净慈庵啊。风大侠,我师父在哪里,您带我去。哦,不用了,我给师父打电话。”
说着掏出电话拨出去,一接通,张一龙就喊道:“师父,您在江中哪里?我这就过去。”,电话那边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的声音,隐隐透过听筒传过来:“一龙,你先别着急,风大侠过去有事情跟你商量。”
“师父,是我不好,没抗住上面的压力,差点把肖麻子放跑了。”张一龙急忙说道。电话那边还是平稳的语气,“师父不怪你,你跟风大侠一起过来吧,咱们也合计合计。”说着就把电话挂了。张一龙有些忐忑的望了望风大侠,似乎想从他脸上得到暗示或者事情发展的端倪,让他失望的是,风大侠一如既往的笑着,没有搭话。
“风大侠,咱们现在就过去?”张一龙问道。
风易扬点了点头,说道:“你师傅发话了,就不能耽搁了。”
张一龙急忙喊来尤秘书,把工作安排了一下,风风火火的跟风易扬下去了。车子并没有往滨河别墅区开去,而是右拐,奔着省委的方向开去。
省委的一个小会议室里面,张一龙惊讶的合不拢嘴,以张正方为首的领导坐在右边居中,张正方的左边是李仁泽,王一同等,右边是姜宜良等,有个位子空着,似乎是专门留给他的。会议桌的左边,以静逸师太为首,左边是金汉生,右边是夏龙雀,夏龙雀的下手是龙小云和李媛媛,风易扬进来后,径直做到了金汉生旁边。
张一龙看见静逸师太,喉头一紧,喊了声师父,就要行礼。静逸师太连忙制止了他。张正方喊道:“一龙,到这边坐。”张一龙急忙问候:“各位领导好。”
李仁泽笑着说道:“先别客气了,我们一天见个七八回面的。”
待张一龙坐好后,隔着桌子,从正面看上去左边是江湖派,右边是官僚派。但是仔细深究下去,左边是军方,右边是地方。张正方首先说道:“最近江中治安事件比较多,社会情势复杂。所以需要开个会研究一下。”
夏龙雀咧嘴笑了笑,说道:“我们几个都在江湖, 不用太正式。”说着话风一转,说道:“我跟汉生,小云和媛媛,虽是现役军人,但是今天也是江湖身份。”
静逸师太微微笑着,在张一龙眼中,此时的师父,就像是一尊佛菩萨。静逸师太轻声宣了句佛号,接着说道:“最近的几件事情,从年前友梅和小云、媛媛他们遇袭、到前几天的玄慈发病,再到文彬遇袭,幕后主使都是一伙人,东北马。这中间有宿夕的冤仇,也有宿仇引发的现报,从事态发展来看,既有内部的矛盾,也有外部势力的介入,主要是日本和美国。”
夏龙雀顿了一下,姜宜良说道:“我们审讯了抓住的马头,他是东北四虎之一,现在替东北马做事。据他招供,现在有个所谓的厚生会的组织,名义上是慈善组织,实际上是日本控制的一个间谍组织,马远义是该组织的董事长,飞龙娱乐城的老板是副董事长。该组织在江中市有很多办事处,每个办事处都设置在我们的大企业附近,包括军工企业。这两天小云和媛媛调查了一下,绘制了一份地图,详细标出了办事处的位置。”
姜宜良顿了下,看了龙小云一眼,示意龙小云接着说下去,龙小云走到屏幕前,说道:“我跟媛媛这两天详细调查了一下,目前有36家办事处,大部分在江中的军工企业附近。还有一家在天心禅寺边上,可以俯瞰整个江中造船厂。该组织现在有成员还没弄清楚,我们调查了比较公开的几个办事机构,每个机构里面平均有20人左右。”
“这个厚生会需要引起我们足够的重视,去年江左发生的几件比较有影响的事情,都跟厚生会有牵连。”李仁泽接话说道。他提到的几件事情,其中一个是江北槐村慈善补助案,因为村干部处理慈善捐款不妥当,被厚生会污蔑为贪污,于是四面村落的人都串联起来闹事,造成了极坏的社会影响。
李仁泽停顿了一下,示意龙小云继续讲,龙小云说道:“现在推测,厚生会是日本扶持的一个打着慈善旗号的组织,受日本政府资助,替日本政府办事,兼具了黑道和间谍组织双重身份。同时马远义的加入使得事态更为复杂,他的背后是东北马家,在可预见的将来,一定会为祸华夏。”
金汉生说道:“这一部分暂时先不考虑,我已经跟上级单位汇报过,中央也有相应的应对措施。”
张正方接话说道:“这件事情,我们地方上,国安公安都会全力配合,对于厚生会要严密监控,一旦出现苗头,要坚决把它扼杀住,华夏大地,轮不到倭寇横行。”张正方做了一个手势,继续说道:“当前紧要的是东北四虎中的两个人,还有肖麻子,虽然指控他牵涉命案,调查取证还需要时间,虽然武警这边暂时接管过去,后续的取证很麻烦。”
回到座位的龙小云看了看夏龙雀,夏龙雀点了点头示意他说话。龙小云说道:“对于肖麻子,我认为还是先让他们带走,调查取证也暂停下来。到时候肖麻子会自己主动招供一切的。”
众人用疑惑的间杂怀疑的眼神看着龙小云,和会议桌对面自信胸有成竹的表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马远义从去年就呆在江中城,就住在肖麻子做保安的省委招待所中,三个多月的时间里,肖麻子已经认出了他,但是他断定马远义没有认出自己,于是就借着面具的掩护,继续伪装在招待所里。等玄慈姑姑通过声音认出他后,他便惊慌失措,落荒逃走。当时我就纳闷,他不过应该这么怕我们。现在可以肯定,他怕的是马远义。至于他可能会在哪里暗中保护马远义的想法,我自己也推翻了他,首先是肖麻子改名埋姓在省委招待所干了近十年保安,马远义近十年一次也没有住过省委招待所。其次是我也查了一些资料,请教了东北的武林前辈,据他所说,肖麻子二十多年前,忽然就消失在江湖上了,东北马家也没有他的丁点消息,二十多年前恰好是玄慈姑姑出事的时候,那位前辈推测肖麻子参与整件事,并要被灭口。”
“如果把肖麻子放了,接下来的怎么行动?我们等他自首?”李仁泽问道。
“风爷爷说了,在江中省会保证他的安全,但是出了江左省,他就是自由身了,当然,要他命的那些人,也会行动起来。”龙小云说道。
“我们需要根据他们的要求放人,两只田园犬也招供,他们负责把肖麻子护送到乌鸦渡,后面的行动未知。以江湖的视角,乌鸦渡的确是一个取人性命的凶地。乌鸦渡下游3公里处的浑水潭,沉没着无数的罪恶。如果我们在乌鸦渡和浑水潭设伏,定会有收获。”
会议室里面鸦雀无声,每个人的头脑中飞快转动,从各个角度来论证龙小云的想法。但是,似乎找不出合适的理由来。
静逸师太轻喧一句佛号,说道:“这件事情,官家只是把肖麻子放回来,然后由上级部门带走就行了,既然在江湖,就用江湖的办法解决吧,阿弥陀佛。”
张正方对这个于张家一族救命之恩的大侠,心怀感激。对她过往的侠义精神更是钦佩。奈何身许官家不由己,于是说道:“国安和公安会配合行动。”
静逸师太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一个肖麻子,不值得大动干戈,无非是想弄明白往事的前因后果,给玄慈和赵文彬一个明白的交代。你们的精力,更应该放在马远义身上。处江湖之上,更看出此人的邪恶,为聚揽财富不择手段,贩卖毒品更是贻害无穷。如此的罪恶之人,死有余辜,管家不出手,江湖必会有行动。”
静逸师太一席话,说的桌子对面的人,面红耳赤,无言以对。
会后虽然静逸师太坚持要用江湖手段来处理肖麻子的事情,夏龙雀和龙小云等极力劝阻,师太才勉强答应与官家合作。
“这两天就处理吧,小云和媛媛马上开学了,不能耽误他们上学。”静逸师太声音不高,充满威严的说道。
肖麻子被以合适的理由送回去了,两个小武警战士表现非常好,让肖麻子认为武警是受了上面的压力,又把自己送回了警察,认为自己握着马家的把柄,便有了尚方宝剑,免死金牌了。
江中省公安厅亲自出面,在市公安局内把东北二虎审问了一下,然后征收一笔罚款后,释放了两人。让二虎觉得江中公安是受到了压力,不得已才把他们俩放出来。两个人释放后,首先胡吃海塞了一番,然后悄悄联系了马远义。马远义听了两人的汇报,冷冷的笑了两声,说道:“按原计划行事。”便匆匆挂了电话。
肖麻子是在下午五点从市公安局拘留所被放出来的。初春的江中市天黑得早,他在暮色中从看守所走出来,沉重的铁门重重咯吱吱的从后面关上。他往左右两边看了看,管教人员刚刚低声跟他讲说外面有人接他,空荡荡的路面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不真实的宿命的光。一阵冷风吹来,他下意识的闭上眼,打了一个寒颤。
一声急促的刹车声传来,他睁开眼时,一辆破旧的捷达车停在了他的面前。从后车门跳下一个瘦的象马猴一样的男子,操着大茬子腔调说道:“前辈,快上车。”
肖麻子定睛看了看眼前三十多岁的男子,有些面熟但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你是?”他开口问道。“前辈,晚辈马头,奉老大人和二公子的命令,来接您回去。”
听闻是马恒善和马远义两人的安排,肖麻子心中还是涌出些许暖意。多少年来他们总归没有忘记他。肖麻子狠狠的把从看守所里面带出来行李扔进旁边的水沟里面。跟着马头钻进了车内。车子一阵咆哮,扬长而去。
在开了有半小时的车程后,捷达车驶进了一个破旧的大车店里。“前辈,在这里吃点饭,再赶路不迟。”没待肖麻子回答,马头转身对司机说道:“你先换车吧。”
肖麻子和马头这顿饭吃的还算舒适,虽是大车店,饭菜还算可口,马头和肖麻子每人还喝了杯白酒,相谈甚是融洽。司机在边上默默吃完饭就回车中等待。
这次换了一辆好的越野车,司机开的飞快。因为喝酒的原因,肖麻子总是感觉头晕,他心里劝慰自己:老了,拿不住酒了。马头机警的看着往来的车辆,又不停的看看后面的车辆,时不时指挥着司机加速减速。越野车在黑黢黢的道路上开了快两个小时,肖麻子睡意逐渐涌上来,倒在后车座上打起了呼噜。司机和马头递了个颜色,得意的笑了笑。
在半夜十二点左右,昏睡中的肖麻子被抬上了另外一辆车。马头和司机低眉顺眼的应付着,然后逃命般返了回去。车厢中有人很提贴的给肖麻子把手摆好,不让他耷拉到座位下,似乎还给他加上点东西。
肖麻子醒来是在夜里凌晨四点中,车辆一个急刹车把他从后座上掀了下来。他想用手把自己拉起来,此时才发现手被铐了起来。“马头,你个王八蛋。”他心里明白了怎么回事,开始怒骂马头。有人从后面拽着他的脚把他从车里拖出来,然后一只有力的胳膊把他架在地上。惨白的灯光照在前面的一个路标上:乌鸦渡。马戈拉河水在高高的堤岸下咆哮。开始的两个黑衣人,此时变成了五个,灯光渐渐减弱,清晰的人影变得模糊起来。“这么多人?”把肖麻子拖出来的黑衣人用生硬的声音说道。
“确保万无一失。”有人低声说道。
“好,那动手吧。”
“慢,你们让我死个明白。”乌鸦渡三个字深深刺激了肖麻子,他命运的转折就是从这里开始的。他苦笑着说道:”谁安排的你们?”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无需知道太多。”黑衣人低声说道。
“呵呵,不说我也知道,马元义,我日你姥姥。”肖麻子大恨,“来吧,痛快点。”
黑衣人点了点头,抬起手来,黑洞洞的枪口指着肖麻子。肖麻子鄙视地看了黑衣人一眼,缓缓转过身去,对着涛涛的马戈拉河。他脑海中浮现出二十多年前的画面,也是在同一个地方,相同的站位和姿势,跌落到河里的,是一个年轻的生命。
低沉的枪声响过,又淹没在马戈拉河的喧嚣中。车灯昏黄的照在乌鸦渡的界碑上。肖麻子一下子趴在地上,动弹不得。他心里明白:我没有死,没有地方受伤。
从乌鸦渡的另一面,冲出来几辆车,霎那间整个渡口变的灯火通明。肖麻子看到黑衣人们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离他最近的黑衣人一只手抱着胳膊,在地上打滚。其它四个黑衣人转眼间被铐了起来。一队穿军装的战士走过来,向着一个到背着手的瘦弱老者和精壮的年轻人行礼,说道:”报告,四周都搜遍了,没有其他人。“
精壮少年冲着为首的军人笑了笑,说道:”应该没有了,告诉家里,可以开始动手了。“
精瘦老者走到肖麻子身边,说道:”我说过,在江中省保证你的安全。“
死里生还的肖麻子,跪下谢恩的心都有了,压着嗓子说道:“大恩不言谢。”
精瘦老者冲他摆了摆手,转身走开。有两个小战士过来,把他搀扶到一辆车里面。
数辆车启动起来,借着晨曦的微光,呼呼开走了。乌鸦渡的河水还是一如先前的喧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除非有细心的人,会发现地上有些斑斑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