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诸多事件都比原本的轨迹发展得更快,就连这本应该受到天下祝福的“美好姻缘”,得到的也更多是嘲讽和别有用心的算计。
有任平生在,阮轻语发出的大婚请柬,多少人怀着想碰运气见见任平生,或者想去看热闹的心态而赴约,空桑不知道,但一定不少。
左右这些不是她该思考的事。
空桑看了一眼江厌面前空空如也的碗,连汤水都不剩,没忍住问了一句,“要不,再来一碗?”
“不用。”江厌将筷子摆好。
空桑朝远处的店小二挥手,“小二,结账!”
“来嘞!”小二麻利地跑过来,空桑递上灵石。
小二接过后笑着殷勤,转身的时候嘴里悄声嘟囔了句,“怎么次次吃饭都是女修付钱……”
修士耳聪目明,更何况江厌是真正的上古神族,空桑不信他没有听到,艰难憋着笑瞥了他一眼,反而被对方一脸坦然地看回来。
目光不期然撞上,江厌又默默移开。
“没事,以后咱们换一家店。”空桑抑制不住嘴唇上扬,整个人因为这真切的笑意而明朗起来,仿佛寒川褪尽。
江厌没答话,只眨眼间消失在位置上,变成小蛇缠在空桑手腕上,理了理袖子,空桑刚站起身,却听江厌的声音传到耳中,等你回上界,我请你。”
“好。”空桑悄声应下,离开座位,街上行人如织,空桑放下帷帽上的面纱。
走在回白云谷的路上,空桑灵识强大,不仅又将阮轻语和顾衍之即将成婚的消息听了一遍,众说纷纭,但也就那几个猜测。
同样,她也听到了关于自己的消息。
那日,她在青云宗揭穿阮轻语偷换气运却不被任平生认可一事,已经传遍四海,还有她如今的踪迹,身在扶冥地界,入住白云谷的事,也是人尽皆知。
空桑本以为相信自己的人不多,但似乎,相信阮轻语的也不多。
说得直白一点,任平生带着阮轻语一路搜刮天材地宝,引人唏嘘,或许有嫉妒眼红的成分,但大多数人对阮轻语并不服气,对所谓额三界覆灭,也是看个乐子。
轻叹一口气,空桑快速赶回白云谷。
不知为何,她心头总是不安。
这些日子,她不愿意让自己闲下来,因为得空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想关于飞升的事,想自己人生不过短短二十载不到,但修为却忽然拔高至渡劫,半步飞升。
想自己过不去的心劫,偶尔会梦到蓝痕和噬月死的那一天,虽然如今二人都在上界,想必安然无恙,但那种彻底失去挚爱之人的感受,生命中重要的东西忽然被剥夺的感受。
她不敢回想。
只能庆幸。
或许,她已经离尘世烟火太远太久了,或许她该找回自己曾在江州城行医救人时候的那番初心,找回那个暴雨如注的下午,自己坚定从医的初心。
到而今,她除了这条命,也没什么好失去的了,便去那芸芸众生中走一遭好了。
刚回到踏上峰顶,入目是那熟悉的古朴建筑,便正巧撞见谷主急匆匆地从大殿里出来,身后还跟了臧一真人。
“两位前辈。”空桑拱手行礼。
“哎哟,这不巧了吗。”谷主停下脚步,“如你所料,魇兽当真从秘境中逃出来了。”
“那魇兽不知道活了多久,修为深厚,估计渡劫期以下的修士拿不住它,如今它已经从魔域出逃,估计是进了人界,人族和魔族都在追杀它。”
空桑见谷主神色有些紧张,自己也跟着担心起来,“所以两位前辈这是要抓捕魇兽?”
“是。”谷主点头,“你也有渡劫期了吧,不如与我们一起?”
“前辈也知道……”空桑神色纠结,“我的修炼方式特殊,若是那魇兽逃到灵气稀薄的地方,我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也好。”谷主颔首,“误吸魇气的人也不少,虽然大都是魔修,但谁也不知道魇兽会不会跑到凡人城镇去。”
“情况紧急,我们便不多留了。”言罢,谷主便想拉着臧一真人风风火火地离开。
空桑将人叫住,“前辈,等等!”
谷主和臧一真人回头看她,空桑站直,脊背绷紧,恭敬揖礼,“两位前辈,晚辈正想辞行,苍生芸芸,晚辈想四处走走,行医救人,磨砺道心。”
“唤醒被魇气所迷惑的人,晚辈也会努力想法子。”
“也好。”臧一真人递出一块传讯玉符。
似乎是这突如其来的辞别打得人猝不及防,但谷主也很快释然,“既如此,白云谷也随时欢迎你回来。”
言罢,谷主也递出一块玉牌。
那日,青云宗上九狱劫的事他们是听说过的,空桑既然已经能引来雷劫,无论她是否能抗下,都说明她已经有飞升的实力,到而今,却迟迟不见行动,反而留在下界消磨。
想必是有不得已的理由,有未完成的事,未解开的结。
善恶,他们用心看,而不会听信他人一面之词。
“多谢二位前辈。”
空桑也笑了,恭敬接过两枚玉制方形令牌,目送臧一真人和谷主一同离去。
收起两枚玉牌,空桑踏入大殿内,又去看了一眼那昏迷不见醒的少女,这一次,房间中不止谷主的弟子在,还有一位男修,修为不低,正是叶惜的父亲,玄星阁叶长老。
住进白云谷后,空桑每日都会抽空来看看她,不止一次碰到叶长老,两人还聊起过徐不器,相互之间也算混了个半熟。
“叶长老。”考送绕过屏风,站在床前。
“好事没有办法吗?”
“想必您也打听到了,那魇兽至少要渡劫期的修士才能对付,已然不知寿数几何,法力高深,它编织的梦境,令嫒很难堪破。”
“那便要看她……”叶长老嘴唇翕动,发不出多余的声音,神色悲戚,整个人显得十分颓唐,一点也没有修士的精神气。
空桑垂眸看着床上睡颜安稳的少女,眉眼精致,青丝如瀑,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什么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