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宁瞪大了眼，又眼睁睁看着空桑变回本来的样子，明眸皓齿，容色倾城，“青山姐姐原来长这样啊？真漂亮！不对，现在应该叫……”
“空桑。”空桑笑着挪开一步，不挡着后面前来订房的客人。
周宁也不计较空桑之前隐姓埋名的原因，总归跟她关系不大，而且不好私自打听对方的隐私，只拉着空桑上二楼进入小隔间。
三人刚落座，空桑便感到手腕上的小蛇动了动，然后江厌便从容坐到自己身边。
“这是？”周宁看了江厌好几眼，目光便好奇地在江厌和空桑二人之间逡巡。
周宁：“道侣？”
空桑：“朋友。”
两人异口同声，空桑听到周宁的话端着茶杯的手一抖，差点把茶水洒出来，江厌一挑眉，将空桑的反应尽收眼底，周宁知道自己说错了话，面上带笑，正想说点什么把这件事岔过去，却听一楼有从别处来的修士高声谈论，说的还是空桑知道的事。
被散修李青山从坠仙海处带出的半颗仙人头，引得栖梧界各方势力关注，纷纷猜测上界可能已经发生大乱。
第一仙门青云宗一个月前被出自本宗门的弟子空桑毁了一支灵脉和护宗至宝镇魂玉，还重创天下第一剑，多亏有仙人赐予灵丹妙药才保住性命。
而那空桑正是清衡仙尊的二弟子，师徒决裂反目，弟子叛出师门。
还有来自昆仑仙山的仙人亲临青云宗，直言清衡仙尊大弟子阮轻语便是可拯救三界苍生的气运之子，还会留在下界一直护她飞升。
底下的人讲得绘声绘色，一时之间众人唏嘘不已。
隔间里的四人一时之间不发一言，安静地听着下面的话， 直到周宁忍不住看了空桑好几眼，试探着开口问道，“神医姐姐，那个空桑，不会就是你吧？”
空桑：“……”
空桑：“是我。”
“那你也太厉害了！一个人就能把宗门至宝和灵脉都毁了！还打伤了那什么厉害的天下第一剑！青出于蓝！”周宁虽然性子直爽，此刻也还是压抑着激动，放低了声音。
她不是修仙之人，也不知道各个仙门之间的那些弯弯绕绕和等级差别，只是听下面的人讲得绘声绘色，唾沫横飞，把那天下第一剑吹得多么厉害，什么名动四方，仙人之姿，不可亵渎，有望飞升第一人，却还不是败在空桑手下。
空桑：“……”
“那……”周宁细心听着一楼修士的说辞，抬眼看向空桑，满脸好奇，一口气问出一大堆问题，“神医姐姐，那半颗仙人头颅真的是你找到的？上界真的出乱子了吗？你的前师姐真的是气运之子吗？”
空桑伸出去夹菜的手顿了顿，“仙人头是我带出来的，上界的情况我也不知。”
话到此处，空桑看了一眼江厌，对方却丝毫不在意，眸光落在桌上，在专专心心地练习怎么用筷子夹菜，一夹不稳就偷偷用法术作弊。
空桑：“……”
空桑只好重新看着周宁，继续说道，“至于气运之子……若我说她使用禁术偷换了我的气运，你可会相信？”
“啊？”周宁一愣，下意识看了一眼岑碎，最后犹犹豫豫开口，“气运还能换吗？这么说她一直在骗人？那她也太厉害了吧，天上的仙人居然都没有发现？”
“呵——”江厌夹菜的手一顿，嗤笑一声，“那群蠢货能发现才真稀奇。”
昆仑仙山能自成一派全仰仗昆仑镜的特殊作用，窥见天机，可洞晓人世过往和未来，万般命数，皆在其中。
甚至昆仑镜也不是谁人都能看的，还需有缘人方能将其效用发挥到极致，数万年之前，他父亲便是那个有缘人，天生一双可堪破世道的双眼，得众神敬仰，毕恭毕敬，只期望他能多获得一些关于灭世预言的消息。
但天神各族权力倾轧，最终他还是舍弃，甚至被师门被剜去双眼炼化成至宝玄黄珠，尸骨都被丢进死阵中做材料。
如今玄黄珠已被他夺回，重新安置在龙渊之境，没了这神器，昆仑仙山那群早已不通修炼的神仙不过是酒囊饭袋，还指望能看出气运之子被偷换的事？简直天方夜谭。
“哈哈……”空桑干笑两声，调节气氛，“没发现便没发现吧。”
“那你打算去把事情说清楚吗？”周宁夹了一大筷子肉放进空桑碗里。
空桑笑了笑，“也许吧，我还没想清楚。”
顾衍之还活着，青云宗的人想必也不欢迎她，再退一步说，她实在是不想再见到那些人了。
可阮轻语又实在让她放心不下，若这个气运之子真的惹出麻烦，若她关于昆仑镜已经重启第二世的猜测是真的……
阮轻语，又一次身负天道气运，两个条件结合在一起，加上阮轻语使用诡异禁术这件事，或许她已经跟灭世魔头牵扯不清，是否一切会走上第一世的老路？甚至比第一世更糟？
世归混沌，三界倾覆，苍生不再。
可，这苍生真的值得……
空桑心里有些动摇，想努力说服自己，生死是人间常态，不可过分执著，更不可以一时一地的遭遇而否决万千生灵挣扎求生，但心里总是有根刺横在那里，一细想，便鲜血淋漓。
这人间世道，善恶交杂，空桑已经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在执著些什么，行善者总为行恶者所伤，但行善者本身并不全是善，行恶者也不总是作恶，她分不清自己要守护什么，但逃避又是最无意义的事。
“那好吧。”周宁撇撇嘴。
空桑见江厌试了几次都没将豆腐夹进碗里，顺手帮忙，目光却看向周宁，“对了，你不是在酉州吗？怎么忽然回来了？城主府可一切安好？”
“你们修士都这么不在乎时节更替吗？去酉州都是半年多之前的事了。”周宁无奈地笑了笑，“城主府好着呢，我爹娘也好。”
果然，仙凡有别，一旦踏入仙途，便自从与凡俗不同，凡人寿数不过须臾，修士只要修为越高，寿命就会越长，甚至有的人一闭关就是十年。
空桑一怔，心底划过一丝异样的情绪，“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