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我睡了。”瘟魔老老实实闭上眼，不再说话，其实他还想问能不能养点魔兽或妖兽。
是夜。
瘟魔靠着墙睡着了，噬月藤铺展开来，是床也是被子，将高挑清瘦的黑衣男子层层裹住，空桑停下手中的动作，清点了一下刚刚催发出的灵植，将它们仔细收进储物袋。
脑中一片纷乱，空桑这才有空仔细打量着缩在角落里的少年。
噬月，瘟魔，鬼修，难以言说的痛苦——
忽然，所有散乱的线索串在一起，空桑记得自己曾看过一些年代久远的古本，其中不乏有关于瘟魔的记述，而且大篇幅的记述都是如何虐杀这种不祥之物。
世间万千刑罚，修士中更甚，扒皮抽骨是轻，瘟魔畏火，他们便布下离火大阵，用这下界最纯粹的真火烤炙折磨。
空桑不忍细想，却也知道历经这么一遭，被折磨到身死，极有可能变成那修罗恶鬼，而以这瘟魔懵懂无知的习性，若她不出手干预，恐怕对方还会跑到闹市作乱，被擒住是迟早的事。
等一番折磨，炼成鬼修，再失去神智屠城灭国，这一生也令人唏嘘。
可，她到底该不该管？
先是无法确认此噬月便是彼噬月，她大部分的担忧极有可能是自作多情，可万一真的就是呢？
要么现在直接动手，将他诛杀，免得以后为祸四方，惹得生灵涂炭。可空桑自问下不了手，要她杀人简直比杀了她自己都更让她难以接受。
更何况这瘟魔现在并非大奸大恶之徒，懵懂无知，心如稚子，也没惹出大乱子。
或者，可以试着管束？
空桑的目光又投放在黑衣男子的脸上，对方睡得正熟，丝毫没有防备，也没有被她的目光惊扰。
但一旦插手便意味着她可能会更改原本属于天道之子的命数，又会给自己惹上麻烦，但江州城一事已经逆天而行，空桑也知道自己身负厄运，也不在乎再多点麻烦事了。
想通原委，空桑长舒一口气，站起身拍了拍裙摆，踏出聚灵阵去到屋子外面。
天空依旧一片黑，只极远处有微弱的晨光，朦朦胧胧的，四周是旷野，极其辽阔，一眼望不到边，天地之间孤寂得仿佛只剩下一人，夜风吹彻，一片寒凉。
空桑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阵盘，在脑海中翻找起传送阵的绘制方法，想给自己留个遇险跑路的法子。
但在地上推演了半天，一直到天色擦亮，空桑终于发现这周遭灵气稀薄，加上她顶多只有炼虚期的实力，根本不足以支撑绘制这种上古大阵，正盘算着如何改进符阵，余光中却见瘟魔已经踏出华丽的屋子。
瘟魔默默蹲在地上，好奇地看着她手里的动作，也不敢出声询问，噬月藤从他胸襟里钻出来，一荡一荡地在风中自由舒展。
空桑望向他，颇有些无奈，兀自站起身回到屋内，划开手指给江厌喂了点血，又查看过他通体经脉，确认依旧没有好转之后便将他也揣在身上，走出屋外，将屋子收进储物袋。
“我得继续赶路。”大地长空，四野茫茫，空桑看向瘟魔，“你一定不能再去闹市。”
“真的没有办法吗？”瘟魔手中拈着噬月藤的叶子，“我不想一个人，我喜欢待在人群里，人群里好玩……我不想一个人住在山里……”
“人群有什么好的？人群里勾心斗角，说不定你被人骗了都傻傻不知。”空桑笑了笑，心尖划过一丝异样。
若这个不堪孤独，向往人世烟火气的少年真的就是将来那个会屠城灭国，嗜血好杀的地狱修罗，也不知其中到底会经历怎样的磋磨，才会让他彻底转性。
“不，不会的，骗我也是好的……不然你为什么要努力救他们？”
空桑闻言长叹一口气，“罢了，你要跟着我便跟着吧，先让我看看你的修为。”
“好！”瘟魔笑得灿烂，还卷起袖子伸出手臂，做出让空桑把脉的动作。
空桑默然，没理会他，隔着几步之遥，自指尖泄出一道灵力，在他体内游走过一圈，查看完他身上伤情后便逸散于天地之间，灵识扫出，没遇到对抗和攻击，她也将对方的修为探查得一清二楚。
结丹后期的水平，哪怕周围灵气和魔气都不太充裕，空桑也能将他制住，如果没有噬月藤的话。
至于伤，身上还有些旧疾，有的是两年前边州城那次被别的修士弄出来的，有的则是小时候就带上的，瘟魔昏睡过去的那百年中，伤情并未大好。
瘟魔见了空桑的动作，不尴不尬地收回手，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我们需约法三章，你这一路不可擅自靠近闹市，若我最终也找不出让你接近人群的办法，你便老老实实寻个地方隐居，不准四处作乱。”
“好！”瘟魔不假思索，“我都答应你。”
空桑：“……”
空桑取出骨杖，想了想，又取出一把之前在集市上买的低品阶佩剑，递给噬月，“会御剑飞行吧？”
“不会。”噬月老实接过佩剑，拿在手上摸了摸，目光稀奇，拉开剑鞘看了好几眼又合上。
空桑：“……”
“算了，你之前怎么跟踪的我的就怎么赶路吧。”空桑抓住剑身正欲收回佩剑，却被噬月死死拽住，对方眨着一双黝黑的眼睛盯着她，语带恳求，“要不你教教我吧？”
空桑：“……”
空桑被他磨得没脾气，于是凝神吸纳这天地间稀薄的魔气入体，手中捏诀，给他示范两三遍，噬月学得很快，没几下就能让佩剑浮起来，只是站上剑身的时候有点把握不好平衡。
“对，就是这样。”空桑欣慰地看着噬月站上剑身，连忙出声指点，“仔细感受你脚下的剑，操控它调转方向。”
“唉唉唉……我好像成功了……”
“那我们就出发吧。”空桑站上骨杖一路向东赶，噬月一开始还不熟练，好几次从剑上落下去，又马上追着空桑而去，慢慢也能熟练操控脚下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