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山不容二虎。二位大人物的争斗,直接影响了仙界的秩序。那时候,仙界动荡不堪,战火连绵,比如今魔物的入侵也差不离。那时候的仙界,连凡尘界也不如。
以百年为周期的权力交替,使得仙界得不到一种统一的秩序,能使之长久繁荣地发展。
再后来,在当世仙尊和仙君的请托和商讨下,两位少帝终于选择了各退一步,让渡出一部分权力,让上霄的众仙对天界进行统一的管理。后来,这部分权力的拥有者,被称之为——仙帝。”
回忆起这段经历,问尘的脸上还带着怀念的神情。
那些结束战乱,挺身而出的仙尊和仙君,无疑是强大的,令人向往的,像一颗颗星星,点缀在仙界的历史长空上。
“这些大人物,恐怕很难见到吧。”尹栖水感叹了一句。
“算是吧。”问尘回过神,挠了挠头,“如果是少帝的近侍,那肯定是天天见,但我们,还是别想了。”
尹栖水可有可无地点点头,她也不知道为何出来了,或许就是想。或许心中有个猜测,也或许,只是想透透气。
“不过能见到少帝也未必是件好事。少帝生来不凡,自然是不屑于我们这些人交往的。听闻两位少帝脾性各异,但都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
若是赤帝还好,赤帝桀骜,但至少言行如一,不将人放进眼中,只要你不冒犯到他头上,他自然也不会管你做了些什么。但青帝,就不一样了——”
问尘突然放小了音量,凑得离尹栖水更近了些,“据闻青帝,看着脾气温和,但死在他手上的人,比赤帝还多。还有......算了,这种没谱的事还是不说了。”
问尘的结尾吊足了胃口,故而后来,尹栖水故意道,“啊?你这人怎么这样啊?话说到一半吊人胃口。算了,我回去问月下好了。”
一提到“月下”两个字,问尘倏地变了脸色,“算了,我跟你说吧。据传,青帝跟魔族有勾结,仙界的魔祸,就是他引来的......你看,不是我要瞒着你,这事,真不兴说。你也别到处说啊。”
“放心,我口风可严。”
“尤其是,青帝如今渡劫失败了,不知又要有多少人遭殃了。啧啧。”
“啊?不是说今日这宴会是庆祝少帝渡劫成功的吗?”
“少帝渡劫成功,又不是少帝们渡劫成功。我只能说,这次历劫回来,一人喜,一人忧。这样看来,或许不久后,上霄,又要进行一次权力的洗牌了。”
尹栖水点点头,那这样看来,渡劫成功的是赤帝,渡劫失败的是青帝,虽然不知道,少帝渡劫成功失败有什么影响,但总归还是成功的会好一些吧。“少帝渡劫失败,不是会陨落吗?许多人会遭殃这一说法就不成立了吧。”
“你怕是把九重天的少帝和九幽的冥帝弄混了。渡劫失败,只有冥主会陨落。少帝大不了就是降一降修为。不过,在两位少帝的争斗中,只要差一点,那所有的格局都会被打破。”
直到尹栖水回到月老庙,问尘的话还在她脑子里回荡。
她想起来,她做幽冥玄莲的时光。
她似乎,也曾在桃林,用一念之差,改变了整座棋盘的格局。
江枫——或者说,封疆,那胜利,是否如你所愿?
一模一样的发色,一模一样的容貌。
不过江枫桀骜,如同一把没有鞘的剑。而封疆,则成熟了许多,更像一位真正的帝王。
看来,即便是上古大妖,也会被时间所改变。
我们先为旧友,后行陌路。即便在时间轴上,这个顺序是反着的。
可是,这个逆反的顺序,就如手指上刮起的倒刺,即便痛感轻微,也难以忽视。
她能理解江枫的漠然、不关心、袖手旁观,但不代表,她全然接受。
就像大家能理解,在恃强凌弱的故事中,为何会有袖手旁观的过路人。在王权霸业中,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典故。
但若是,她是被欺负的那个人呢?她是垒成京观中的一具呢?
那种滋味,定然不好受吧。
高高在上的大妖,引为知己的至交,以及半路冒出来的便宜妹妹,若是二选一,似乎是很容易的选择。
但她,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即便在最后关头,江枫舍了一命,重伤沈樟。
也应该是,因挚友背叛而生出来的愤怒——沈樟炼神兵,本只为杀死江枫。
那时江枫死了,还亏小莲花感慨了一阵,现在想起来,封疆明明是九婴,江枫不过是他的一具化身,死了一次,也还有八条命。
这也难怪百年后,她身为九命时,见到的封疆,只有八头。
原来造化弄人,便是这样。
九命和九婴,曾相依为命,一同走过孤寂的时光。在人族的敌视、背叛中,他们是彼此唯一的依靠。
但突然有一天,九命发现九婴,曾对另一个她(玄莲)的死,袖手旁观过。
这一根刺,不可谓诛心。
九命和玄莲固然性格迥异,但这都是她性格中的一部分啊。
九命直率,玄莲缜密。她们在不同的时间,遇上了最好和最不好的那个人。
“If I should see you,after long year. How should I greet, with tears, with silence.*”
(事隔经年,我该如何贺你......)
她终究不是完人,不能坦然地将一切都释然,亦无法将一切都割舍。
很可耻地,她选择了逃避。
在妖界时,他们互相切磋,一同出游。却总隔了一层薄薄的墙,谁也没有点破。
后来她周游九州,他却因为曾借回溯镜而许下的誓言,不得不留在妖界。
到底是她违背了同踏九州的承诺,还是他在修补年少轻狂时犯下的错。
他们似乎心照不宣,一直在互相亏欠。
最后,或许,一切的结局,仍然要交给时间。
曾经最不信命的人,也终将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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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甯番外二】
(可跳过)
裴绝居然去惩戒堂认了罪。
他是不是疯了?
谢甯突然想起,离裴绝上一次联系她,已经过去一年了。
今天竟然是裴绝出思过崖的日子。
她心里蓦然生出一阵慌乱,只要她想,为时就不晚。
他在试剑峰。
听到试剑峰这个地名,谢甯就觉得心头有些不妙。
她去到了试剑峰,在那里,她又见到了裴绝。
被众人簇拥着的,郎艳独绝。
他没有看她,视线一直落在远处另一个方向。
谢甯强撑着微笑,对大家示意,然后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远处用剑的女修。
尹栖水,师姐,你怎么就阴魂不散呢?
裴绝为何,开始对师姐特别。
谢甯不知道,但她想,只要她更耀眼,所有人的目光便会再次放在她的身上。
在这弱肉强食的修真界,没有人会在意,一个弱者,究竟如何。
谁料,这场比试成了谢甯一生也挥之不去的梦魇。
台下的议论纷纷,台上散落一地的头发。
大师兄失望的眼神,以及尹栖水那,并未将她放进心里的眼神。
——为何会这样?
她难道不是天命之女吗?
即便不需要好好修炼,也能被所有人称之为天才。
修炼速度,一骑绝尘。
只要她想要的,都能够得到;就算现在得不到的,只要小小用些手段,很快便能得到。
为何,一切都变了?
若是尹栖水知道,便会回答她。
因为从始至终,你什么都没有,你有的,只有运气。
当一个人的实力,强大到足以打破运气的诅咒时,那么运气不算得是什么了。
弱者,等待时机。强者,创造时机。
尹栖水并不像宣称什么“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法则。
她只想好好活下去,自由地活下去。
为了这一份有人生下了便具有,有人一生也求而不得的——自由。
她必须变得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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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场比试之后,一切都变了。
众人对她的目光,不再是钦慕艳羡,而是若有似无的鄙夷。
扎眼到难以忽视。
但她仍然不得不维持那一副温柔的假面,只有这样,他们才会继续心疼她 ,从而替她说话。
师兄好像对她很失望。
她问他,是不是因为她输了那场比试。但师兄仿佛更失望了,他说,她的心不在剑道上。
谢甯想笑,她的心,从来就不再剑道上。为何今日,师兄,才告诉她。
她大哭大闹,师兄一开始还哄着她,到最后,却很难再见了。
谢甯知道,自己下了一步臭棋。
但当她想挽回时,师兄已经去了妖界。师尊不同意她也前往。
师尊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淡。
从前她觉得师尊这样的冷淡很好,这样很有挑战性,也更符合她的胃口。
但凡,她让师尊露出一点不同的神色,都会收获众人惊异和羡慕的目光。
如今,她却是厌恶极了师尊这样的冷淡。
无论她是好与不好,无论她被众人追捧,还是每个人都要来踩上她一脚时,他都没有反应。
不是说,她是他最宠爱的徒弟吗?为何,师尊连一句安慰的话也不肯说。
谢甯觉得自己有些倦了。
她从前总是掌握一切,但如今,鱼塘里一条条鱼儿,都叫嚣着要回归溪流。
还好,还好她还有谢不平。
谢不平,是她一次在外历练时救下来的。
那时,他身受重伤,魔气缠生,但她第一眼看他,就知道此人不凡。
她将他藏匿在宗门,为他上药。
他的脸,稠艳得如同罂粟,与他的身份一样,贵重。
他叫她姐姐,少年对她,是满心的依赖。
少年慕艾,更何况有谢甯这样一位,温柔美貌的仙子日日贴身照顾。
谢不平动心了,他看她,眼中有了情,还有了欲。
谢甯当然知道,不过当谢不平第一次偷吻她时,她还得装作生气和难以接受。
果然,谢不平对她更加小心翼翼了。
他就像一只忠诚的狼犬,护卫着他最珍贵的公主殿下。
在她谢甯姑且算是,众叛亲离之时。
谢不平出现了,他要带走她。
谢甯意思意思挣扎了一下,以为他会更加愧疚。
却没想到,那个可怕的男人出现了。
他比谢不平,更加高大,更加成熟,风流不羁。
但对她却是冷漠的可怕。
他的眼中,没有情,没有欲,却依然强要了她。
谢甯觉得自己陷入了更深的深渊。
但谢不平,却好像全然不知。或者说,他知道,却不愿意谈及。
为何?因为他只是这个男人的残魂,是魔族选出来的,长生君的替身吗?
谢甯觉得有些鄙夷,但是她却离不开他的温柔照料了。
只有他承认她是魔后,对她百般宠溺,所有人才会,认可她,尊敬她。
你看,就连无极宗,不也得派人来送贺礼吗?
她知道,强大的不是谢不平,而是他身体内偶然出现的另一个男人。
他神秘、强大。看似风流,却比谁都冷情。
她将她此生所有的手段都用在了他身上。
无论是蓄意的勾引,亦或者是露出白莲般纯洁可怜的神态,又或者是俗套地虐身虐心情节。
他从未有过动容,从未。
他回复她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谢甯也终于明白了,既然如此,长生君为何还要要她。
——她的身体越来越弱,长生君出现的频率却越来越多。
即使不想承认,谢甯也再也无法欺骗,她对这男人,一点吸引力也没有。
她在他眼中,唯一的价值便是供他取用。
或许是,因为她的凤凰血脉。
直到最后,谢甯也不明白,为何,那个男人从不正眼看她。
这是谢甯此生,遇到的第二个不将她放在心里的男人。
不过好在,她有了报复的机会。这让她的心情稍微好些。
但是,为何,许久不见的师姐 ,竟成了无极宗人人仰慕的大师姐。
她看她,平静、淡漠,如同在看一个无足轻重之人。
就像长生君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