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庚良懊怨地说:“皇后派了她娘家人过去,然后……不就闹将起来了么。皇后娘家人的家丁手里头没轻没重的,就……就打死了一个民夫。”
刘永铭吐槽道:“丁皇后哪里有什么娘家人呀,都是她以前的那些奴才们成了精。这打死人就打死嘛,朝里自有法度!拿了即是了。”
丁皇后是西凉府那边嫁进关中的。
虽然当时没有多少亲属跟来关中,但随行的却有不少。
现在那些人都成了精,自视其高。
李裕言道:“那些民夫是山知府带来的,当时山知府就怒了,说是知府衙门要受理此命案。但……但那是皇后的人,知府衙门这里……”
“没拿下是吧?”刘永铭冷笑道:“皇后娘家人可越来越神气了哈,打死人都不带吃官司的!无天良,你做的是什么官来着?”
伍庚良连忙说道:“六爷您不必这般嘲讽于我。我是左都御史,魏王与我有施德之情,皇后与我有教勉之恩,但我绝不会偏袒。那打死人的家丁虽说没被知府衙门带走,但却进了刑部了!”
“刑部?”刘永铭疑声道:“这地方衙门都没审呢?怎么就到刑部去了?”
伍庚良却是说道:“长安府推官是没过堂一审,但那人犯却早已供认不讳,案卷里有供词,并无出入,直接投刑部去了。”
刘永铭摇头说道:“你们行呀你们。初一呢,不只是知府衙门休衙,刑部他也要休衙呀!这案卷到底是怎么投进刑部的?”
在场的三人又不吭声了。
刘永铭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大笑了几声,说道:“山知府带来的民夫被丁皇后的人打死了,山知府又要自己亲来自审。你们担心山知府嫉恶如仇,对那丁皇后的娘家人先用一便刑。你们怕把人给打坏了以后,皇后冲你们乱发脾气,于是让长安府推官不经堂审,直接做了卷宗就行刑部送去?”
那大爷党三人又不说话,可见刘永铭又言中了。
刘永铭又道:“刑部是三哥看管着的,大哥与三哥好得穿一条裤子。皇后的人到了刑部自是不会受罪。而且刑部初一也休衙,你们以为即不会有人开审此案,更不可能会拷打,是这么一回事吧?”
刘永铭笑完,却又摆出一副疑问的表情问道:“谷从秋到底是怎么参和进来的?”
李裕看了看伍庚良与乐正信,这才应道:“也不知道大理寺余少卿是从哪里得的信。前脚人送一送进刑部大牢,他后腿就来要人。”
那天余讽在圣王宫与刘永铭说过杜家的案子。
刘永铭与余讽说过,杜家的田也是田,谁扒了都不行,抓不着皇后这位幕后真凶,还拿不着现场扒堤的人么?
余讽虽然开始查了,但大理寺本身没有抓人的职权。
即使是抓人,也是在审理案子的过程中发现有漏网之鱼。
在招来问话之后,明确了罪行,然后才会抓人投入到大理寺牢狱之中。
其实那也不叫抓人,那叫问询。
但是只要案子的卷宗还没到大理寺,大理寺就不能自行立案去抓。
余讽能做的其实只有等待。
等着等地方衙门抓到人犯以后上报到刑部,刑部将案子送到大理寺,他这才可以开审。
但大皇子与五皇子是一丘之貉,知府衙门抓了扒堤之人,还要经刑部一道,刑部却说证据不足又扔回知府衙门左右刑名厅去了。
这么一来一回,别说犯人了,就连宗卷都没能传进大理寺去。
但这一回,皇后娘家人因为韦家人的通风报信,又出动了。
而且有个家丁还打死了个人。
但那家丁却被大爷党的几位“谋士”直接弄进了刑部,他们还以为这样人犯就会安全一些。
却没想到余讽被刑部戏耍了一阵子早就不耐烦了。一早就派人盯去着刑部衙门。
他的人得知皇后娘家人的家丁被送进了刑部,也不管休不休衙,就去刑部要人要案卷。
刘永铭在想明白了这些事情之后大声地笑了起来:“等等、等等。你是说余驼子主动去了刑部要案卷?这不合规矩吧?他要真这么干了,且不就等着听参了吗?”
伍庚良气道:“所以他今日就没来上朝,说是等着听参。但谁又能猜不到呢,他这就是赶着审那皇后娘家人的家丁,所以没来!”
刘永铭疑问道:“皇后的事情我也不爱去管,但说来说去,这里面有谷从秋什么事呀?”
“别提了!”乐正信气道:“谷侍郎也不知道从哪里听了信,初一呢,也赶到了刑部。原本刑部就没有开二审,更没有案卷。谁知他谷从秋,他、他……”
刘永铭有些笑疯了:“谷从秋就开审了?当堂开审,当堂写卷宗?那个人犯为了不在知府衙门受罪,想要早些进刑部在知府衙门里必须供认不讳,以便早些交接。他以为刑部里都是自己人,依旧供认不讳。结果谷从秋正好就在休衙当时以急务之名把案子给审结了?”
伍庚良与乐正信又不说话了。
刘永铭狂笑道:“那余驼子正等着这卷审呢,谷从秋那里二审一结,手把手得就把这案子交接给了余驼子,人犯直接就被扣进了大理寺了?合着早上打的人,中午进的刑部,下午就进了大理寺准备判死了?”
刘永铭这是一次性地把该笑话的都笑话完了。
一是笑话丁皇后纵容奴仆行凶,飞扬跋扈。
二是笑话大爷党人为保下丁皇后家人的家丁胡乱出主意。
三是笑话向来办公缓慢的衙门效率一下子高超了起来。
其实伍庚良、乐正信也是不想让刘永铭看笑话。
原本他们是不愿意与刘永铭说这些,更不该说得这么详细。
但刘永铭最近与谷从秋的确走得很近,朝臣们也都看在眼里了。
而刘永铭在他们的眼中又是那种为了银子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的人。
即使刘永铭与丁皇后、魏王不合,但看在银子的面上,刘永铭一定会帮忙。
于是他们盘算着,也许能给刘永铭一些什么好处,让刘永铭帮忙去找一找谷从秋。
让谷从秋以程序问题或是案件新进展、新证据的名义,把案卷与人犯从大理寺提回来。
只要人在刑部,以魏王与三皇子现如今的关系,多少就能左右一案情。
甚至是等到杜家被淹田亩之事过去以后,再往大理寺申报此事。
这样就能避免余讽从丁皇后家人家丁那里套话。
一场命案,从案发到审结,历经两到三年左右都是正常的。
这并不是因为案件有多复杂,而是行政效率原本就是如此。
唐朝狄仁杰在大理寺任寺丞的时候,十分讲究效率。
唐高宗李治又对其十分认可,给了狄仁杰十足的权力。
这让狄仁杰在一年之内就把羁押的一万多件案子给结清了。
涉案的原告、被告、证人等等合起来一万七千多人,愣是没有一个人叫冤的。
此时,那伍庚良就打起了让刘永铭帮忙的主意。
他说道:“那什么,六爷,您能不能……”
刘永铭心中明白伍庚良想说什么,他用大笑打断伍庚良的话头。
刘永铭笑道:“你们呀你们!真有你的!好心办了坏事了!现在皇后正生你们的气吧?放心放心!余讽什么人呀,不会把人往死里整的,而且那人供认不讳,更不会有皮肉之苦。也别想着让本王帮忙与谷从秋说些什么。一来用不着,二谷从秋不是本王的人,不会听本王的。三来,你们付不起这个钱!”
刘永铭上一次帮丁皇后处理关于太液池那具尸体之事就收了丁皇后八千两银子。
要是再让刘永铭帮忙,还指不定要掏多少钱呢。
刘永铭正笑着说话,把笑容一收,问道:“余讽怕人犯被大理寺正卿周书礼那和事佬给放跑了,要在大理寺守着审着。又因为去了刑部要人,不合规矩等着听参,所以没来上朝,这本王能理解。可他谷从秋为什么没来呀?怕被你们大爷党围殴?这不对吧,你们这些朝官也就是吵吵嘴,没听说会直接动手的呀?”
李裕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那个……”
“哪个?”
“是被人打了。”
李裕说完,连忙摆手说道:“却不是我们打的,是皇后私自做主派了个使者去找了他。皇后也没叫人打他,是谷侍郎自己说话太冲,那使者忍不住气,打了谷侍郎两巴掌。其实他根本没受什么伤,但、但就是……”
刘永铭吐糟道:“谷从秋什么人呀,现在他变得多圆滑,跟那泥鳅似的,他说话会冲?这谷从秋是学坏了呀!这分明就是拱皇后的火,让自己挨的这顿打呀,挨了打就不用上朝,也就不用与大爷党说三道四,把这打死人的事情都扔给余驼子处理去,他多聪明呀!”
刘永铭虽然这么说,但心却想的却是别的:“他哪里是不想管丁皇后的事情,他是连袁魁那件事情也不想多嘴,不想跟皇上说那天埋袁魁的事情,这样他谁也都不得罪。他的密折定是没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