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绾垂下眼帘，望着身旁小不点的孟心，沉吟片刻，点头称是。
孟心听了个七七八八，虽然有些没头没尾，但大体她还是明白了。
随即，她不解地挠了挠头“青鸾是神女，师父难不成也是神女？”
林绾并未急于回答，她走到林沐沐的病房前，抬眸望去。
屋内窗帘紧闭，一片昏暗。
林沐沐坐在地上，披头散发，形如枯槁。
她的眼仁左右乱转，浑身止不住的打着哆嗦，指甲被咬破，撕扯着肉流出了鲜血。
“别缠着我，别缠着我！”
她嗓音沙哑，似乎在恐惧着什么。
孟心好奇地凑上前，林绾见状，指尖轻点在她的太阳穴。
一阵冰冰凉凉的感觉传来，下一刻，孟心僵在了原地。
林沐沐的身旁，正坐着一个小女孩。
她满身是血，晃荡着小腿，咯咯笑着。
林沐沐蜷缩着身体，惊恐地瞪着她。
孟心瞳孔骤缩，哆嗦着嘴唇道“那，那是她的……”
“女儿，”林绾淡淡开口“因果报应。”
孟心怔怔地看着这一幕，林沐沐的确可恨，可当她亲眼看见这一幕时，不免有些心惊。
良久，她缓过神来，收回了目光。
她下意识地寻找林绾，身旁却空无一人。
她疑惑地向前走去，阳光暖洋洋地洒进走廊，蒙上了一层柔光。
林绾站在走廊尽头，白袍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她望着窗外的高楼大厦，行人匆匆，抿了抿唇。
“师父？”
林绾并未回头，她睫毛微颤，轻声开口“是，我也是神女。”
孟心眨了眨眼，她虽说有些吃惊，但更多的是好奇和兴奋。
随即，她贴到林绾身旁“那你的寿命岂不是很长！”
见林绾点了点头，她迫不及待地追问道“师父存在于世间多久了？”
“1912年，我十八岁，”林绾悠悠开口，思绪飘向远方。
那是民国初期，林家村风景秀丽，山高水清。
林绾在这里长大，她家是村中最富有的地主。
她的父亲，林长安，是个乐善好施的地主。
从不克扣长工们的工钱，且村民们有需要帮助的，他都会竭尽所能。
在林绾成人那天，家中热闹非凡，父母陪在身旁，哥嫂送了稀奇古怪的洋玩意，弟妹在一旁欢笑打闹。
她望着桌上的菜肴，笑眯眯地许下愿望。
希望我们一家人平安喜乐，无病无灾。
……
若事事都能如愿，世上哪还有苦命人？
记忆像是潮水，涌进脑海，波涛汹涌。
次日，她和父亲上山采药，烈日当头，热的人快要中暑。
两人来到湖边的树下，丝丝凉意袭来，林绾长呼出一口气。
彼时，她还是个爱笑爱闹的少女，一向耐不住性子，和一百多年后的她天差地别。
歇了片刻，她百无聊赖地打量着四周，却瞧见草丛中闪过一抹银光。
她顿时来了兴趣，哼着小曲走上前，可眼前的景象却让她愣在原地。
绿油油的草丛内，少女身着云纹青袍，却满是血迹，她青丝披散，脸色煞白，气若游丝，口中还在溢出鲜血。
林绾所看到的那抹银光，正是少女衣袍上的淡银云纹。
她心中一惊，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连忙呼喊道“爹，爹，有人要死了！”
树下的林长安揣好水壶，连忙走上前，见到草丛中的少女后，大吃一惊。
随即，爷俩将少女扶起，背着回到了宅子。
宅中突然多了个性命堪忧的少女，一家人担忧的紧，围在中医身旁询问。
得知少女性命无虞，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望着木榻上的少女，年仅八岁的妹妹围在林绾身旁，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阿姐你瞧，她穿的衣服真漂亮。”
林绾瞟了眼珠圆玉润的小姑娘，随口问道“你喜欢？”
她点了点头，林绾轻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尖“明天带你进城。”
林洛喜笑颜开地跑出厢房，剩林绾一人坐在床沿。
少女陷入昏迷，已经睡了三天三夜，不知何时会醒。
林绾静静地瞧着她，砸了咂舌。
当时没仔细瞧她的脸，如今一瞧，竟是个美人。
芙蓉如面柳如眉。
且她肌肤胜雪，朱唇半点，衬得她弱柳扶风，我见犹怜。
欣赏了一番美人后，林绾帮她掖好被子，笑眯眯地走出厢房，心情大好。
随着屋门关闭，榻上的美人缓缓睁开一双美眸。
夜色已深，林绾慢悠悠地走回小院，将几个随从遣走后，墙外响起窸窸窣窣地声响。
林绾懒懒地掀起眼皮，唇角微勾，学了声猫叫。
那声猫叫又尖又细，在深夜中骤然响起，把外面的人吓了一跳。
随着‘咚’地一声，尘土飞扬。
爬到一半摔下去的戴蓉蓉倒吸一口凉气，捂着屁股起身，一抬眼，却瞧见了高墙上的小脑袋瓜。
林绾趴在墙头上，青丝胡乱地披散在肩，穿着一件花布背心，活像是偷穿妈妈衣服的小痞子，咯咯笑着。
戴蓉蓉本想发火来着，看着林绾这幅傻乎乎地模样，忍俊不禁地笑了。
随即，她爬上一旁的歪脖子树，三下两下窜到了墙头上。
柔和的月光下，两个少女坐在桌旁，手捧着掉渣的酥饼，大口吃着。
凉爽的微风吹过，林绾惬意地翘起二郎腿，抬眼瞧向吃的正香的戴蓉蓉，学着村里的小痞子勾唇笑道“妞，吃饱没？”
戴蓉蓉神情复杂地望向她，两人四目相对。
下一刻，她一口向前喷去，哈哈大笑起来。
林绾被喷了一身酥饼渣，连忙起身扑了扑，一脸嫌弃“你把我的新衣服都弄脏了。”
戴蓉蓉翻了个白眼，吐槽道“你这花色也太土了，现在都流行洋人那边传来的花色。”
“呸，洋玩意有啥好的，”林绾低着一张小脸，轻抚着大红色的牡丹花布“我就喜欢土的，多喜庆。”
戴蓉蓉对她的审美表示堪忧，砸了咂嘴。
林绾整理好衣服，顺势坐下，无意间，她瞧见了戴蓉蓉露出的手腕。
细弱的手腕上，围了一圈青紫色的痕迹。
她眉头紧蹙，黑眸盯向戴蓉蓉“你后爹又打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