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后的第五日，顾清枳才真正见到她生下的小崽子。
“好丑。”
怨不得她这么评价，还未张开的小脸皱巴巴的，头顶也是光秃秃的一根毛没有，身上的肤色血红血红的。
若非宋姨娘含笑看着她，顾清枳险些要将这崽子推开，“你们不是说长得像我吗？这哪里像？”
她不可思议地比划着崽子的五官，怀疑地看向芸韵等人，顾清枳记得清楚，可就是她们兴冲冲地回来说什么，小殿下与她长得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亏她期待半天。
宋姨娘最疼女儿，自然不会不疼爱女儿千辛万苦生下的小外孙，忍了好半晌才微笑着将小外孙从余嬷嬷怀里抱过来。
“枳枳先抱抱他。”宋姨娘小心地将孩子送到他亲娘怀里。
顾清枳大惊失措，“娘，你做什么？”
她双手僵硬地托住这个小家伙，他正是醒着精神的时候，不吵不闹，乖巧地盯着这些对他为所欲为的大人。
他张眼之后，那双眼睛的神采的确和他娘亲有些相似，如今这两双眼眸对视，小儿无邪天真，大的那个则是慌慌张张。
顾清枳本以为他要哭闹的，结果稚子乖巧地贴在她怀里，安安静静地望着她。
她也稍稍放下提起的心，抱怨道，“娘，你怎么突然把他送过来，我都被你吓到了。”
余嬷嬷才是被吓住的人，生怕她们皇后娘娘手没抱稳，将小殿下给摔了出去。
“你是他娘亲，自然要多抱抱他。”宋姨娘没好气地瞪了女儿一眼，坐在女儿与外孙身边，“珠英的眼睛和枳枳生的一模一样。”
顾清枳瞥见宋姨娘脸上的慈爱，不满道，“娘，我的手抱酸了，你快把他拿开。”
“枳枳。”宋姨娘无奈地接过小外孙，“怎么还和没长大一样，都是做娘亲的人了。”
她着实有些为女儿的小性子发愁，但也注意着不叫外孙越过女儿，枳枳最是霸道，若是见她疼爱珠英忽视了自己，定要发火。
宋姨娘委实觉得哭笑不得，轻轻拍着因为离开母亲怀抱有些不安的小外孙。
“娘你喜欢他，那就拿过去养好了。”顾清枳侧过头，她已经确认了，自己对这崽子没什么天生的母爱。
琳若与敏儿说得不对，生下来看到孩子的第一眼就会爱上他，顾清枳心想，她都已经看了好多眼了，可是心里未曾生出什么爱意。
“你这又说得什么胡话。”宋姨娘这下是真的顾不着怀里的小外孙，将他抱给余嬷嬷，然后抚摸着女儿的乌发，“是不是哪里痛了？”
顾清枳抱住宋姨娘，娇声委屈道，“要这么躺床上躺多久嘛？”
“妇人产后不好好坐月是不行的。”宋姨娘当然心疼，“枳枳乖乖把月子坐完，姨娘陪你呢是不是？”
“娘，你生我的时候也这样吗？”顾清枳轻声问道。
宋姨娘顺着女儿的问题回想，她当初怀枳枳的时候是什么情况呢？
“姨娘当时满心欢喜，顾不得难受不难受，整日都是在为你做着小衣裳，小衣裳做完就做小鞋，你爹爹也是高兴坏了，提前好久购置小儿的玩具，你的小摇床也是换了又换。”
她当时被怀中的小生命感染，满腔的慈爱之下，那些苦痛根本算不了什么。
顾清枳早就知道自己是在爹娘期待下来到这个世上的，只是在自己体验过生子后，才知道期待背后是多少折磨与难受。
“娘，你真好。”顾清枳乖巧地贴在宋姨娘怀里，满是孺慕地说道。
接下来便是无聊透顶的坐月子，顾清枳身子骨弱，又有郑太医前面的诊断，慕瑾祯难得强硬，非要坐双月。
也是有宋姨娘在，否则这整整两个月，顾清枳决计是熬不完的，即便如此，她也是哭闹过几次，惹得男人跟着消瘦一大圈。
清祯元年的榴月，几辆奢华的马车从宫中驶向顾府，护卫在旁边的侍卫都是警惕非常，帝后出行，再小心都不为过，何况这次还带上了小殿下。
长云与谦余难得一同出现，距离最中央马车的距离不近不远，但一直紧紧注视着周遭的动静。
“怎么可以？”顾渊成脸上慈爱的笑容瞬间消失，他顾不上方才逗趣的小外孙，从位置上起身跪拜行礼。
“圣上不可，千金之子不可垂堂，小殿下怎么能养在顾府？”他声音急促，显然是受到极大的冲击。
女儿月子坐完，带着小外孙归家，本是顾渊成这一日最开心的事。
他从昨夜就开始期待地睡不着，亲自叮嘱过膳食，然后又去宝珠阁看了一眼女儿小时候的玩具，心里想着小外孙的模样。
刚开始的确是开开心心的，顾府上下都是满面喜色，自家大小姐贵为皇后，独得帝皇恩宠，如今又诞下小殿下，真可谓是极尽荣宠。
顾清枳见了许久未见的爹爹，又是一番落泪，很快被男人哄好之后，就笑着与爹爹说话。
“爹爹，我们把珠英也带过来了，之后就交给你和娘帮我们带他，爹爹高不高兴？”
慕瑾祯哄完妻子，便静静站在一边，听妻子说这话，也不出言反对，显然是这对小夫妻早就商量好的，连宋姨娘都不知道。
抱着珠英的宋姨娘脸上的笑容僵住，不可置信地看向这对夫妻，她一直陪着女儿，这两人什么时候商量好的？
宋姨娘突然想起有一回她不在宫里时，小外孙哭闹，女儿似乎情绪不佳，圣上抱着女儿哄了很久，等到第二日，女儿就喜笑颜开。
她当时是回宫之后听嬷嬷所说，还觉得是圣上的功劳。如今想来，怕不是那个时候应下的要求？
顾渊成哪里高兴得起来，立刻跪拜在新皇面前，若不是女儿还在，他几乎要泣声表明顾家绝无外戚干政之心。
他是顾家的顶梁柱，老太太走了之后，二房更是看他脸色过活，赵氏犹豫片刻，拉着自己丈夫一并跪倒在地。
二房的媳妇周氏与丈夫一起跪下时，心里还有些期盼，若是小殿下真能养在府上，那她怀里这个与小殿下岂不是有一块长大的情分。
“爹爹。”顾清枳不满地喊道，顾渊成若是这个时候听女儿的话，那就不是她爹了。顾清枳又看向男人，眼里满是催促意味。
慕瑾祯瞧见妻子要跳脚的模样，眼里才微微有些笑意，他牵着妻子的手，示意妻子不要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