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但凡是见着好奇的物件儿,顾清枳便要停下来,先是让云时菘介绍一番,然后再买下她一眼瞧中的几个。
云时菘手上的东西渐渐多起来,他还得佩服雍王妃眼力过人,每个摊贩中都毫无疑问地选中期间最好看最精致的几个,但也耐不住积少成多,白衣翩翩的贵公子眼下狼狈得紧。
顾清枳不许侍从帮他,所有的东西全部被拿在云时菘手上,这些摊贩的小物件,并不会好好装盒,行走时,总会动来动去,互相碰撞发出声响。
拿东西倒还是其次,试吃才是最麻烦的。
顾清枳对什么都好奇,只是芸韵等人哪里敢让她入口外面的吃食,百般哄劝,才哄得王妃勉强答应下来。
只是,顾清枳从不受拘泥,她笑盈盈地看向虽然狼狈却仍然面色温和的男人,“你替我吃。”
触及女子眼中直白的好奇与渴盼,云时菘未曾犹豫,“是,王妃。”
接下来,便是试吃大会。江南的吃食委实多且精,便是同一样食材,也有千奇百怪的做法。尤其是这一路走下去,每家还都有各自的特色,几乎让人眼花缭乱。
顾清枳不仅要人试吃,还要云时菘将色香味具体描述给她听,她才肯结束一项试吃。
不过,顾清枳心中也是诧异,这商家的公子,文采竟然如此过人。
她自己就是恃才傲物的人,因为自小在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上颇为出众,得过身边好些大家的夸赞,顾清枳对他人的才学风雅尤为敏感。
“你未曾想过科考吗?”顾清枳一边看着糖画成型,一边侧身问道。
她属实漫不经心,只是突然想到,才有此一问。云时菘不算意外地看了这位清艳多姿的王妃,轻声温和道,“时菘暂且不愿改换门庭,故而未曾科考。”
即便是豪商,也没有科考的资格,唯有其子孙放弃从商,彻底转农、工才可以拥有资格。
但是这世道,向来办法比困难多,尤其对江南豪商而言,不过是出一笔分家费,将子孙记在已经分出去的家中名录下。
对于云时菘不算诚恳的回复,顾清枳毫不在乎,她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多想知道人家的内情。
“多谢老人家。”顾清枳亲自接过刚做好的糖画,脸上笑容乖巧。
她格外讨这些老人家的欢喜,做糖画的老人家和蔼地笑着摆摆手,“不用钱,你这女娃娃生得水灵灵的,这糖画送给女娃。”
被不相识的人夸赞美貌,自然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顾清枳抿起嘴角,笑意浓烈,让她此刻鲜活可爱得紧,“谢谢老人家。”然后径直丢下手上的玉镯,“送给你。”
她竟然直接向前小跑,连带着身边一群人急忙忙簇拥着她。
“王妃小心。”芸韵惊呼。
白曲反应迅速,将过于活泼起来的主子拉到怀中,这才避开与路人相撞的局面。
云时菘未曾预料到这一局面,不过,余光中已经有一名侍卫悄然离开,这位雍王妃的地位着实不低。
价格不菲的贵重玉镯不是一个摊贩主能留住的,但雍王妃的好意自然该被人好好珍惜,那侍卫很是熟练地替自家王妃扫起尾来,迅速为这个摊贩主安排好后路。
这场闹剧最终被找来接妻子归家的雍王殿下叫停。
慕瑾祯在望江楼议事时,就有暗卫前来禀报妻子的动向,他面上不动声色,只是无声地加快处置的速度。临安府,的确蝼蚁众多,互相勾结之下,给他也造成了一些麻烦。
男人从望江楼出来,直奔妻子的方向,远远就瞧见妻子朝摊贩主笑盈盈的模样,他会意一笑,卿卿总是待人纯善。
只是,下一秒,刚夸过的妻子差点与人撞到,慕瑾祯简直心梗了一下,他快步走过去,将妻子拉到怀里,上下检查,嘴上还不忘温言安抚。
“可有吓着?”
“下次不可这样。”
顾清枳不乐意听他唠叨,转身要继续命令云时菘,“我要那边的胭脂,你去买过来。”
慕瑾祯顺着妻子看过去,好好的一个温润如玉的白衣公子,此刻却被妻子使唤得如此狼狈,还要艰难地躬腰行礼,“云家云时菘拜见殿下。”
男人对这个名字还有印象,倒是没怎么查到云家的错处,他微微松缓眉眼,算是对于他被妻子磋磨的安抚,“王妃喜爱江南,有劳云家好客,领着王妃游赏临安府。”
他将这件事情定义为王妃做客,云家待客。
顾清枳正要有所不满,却被男人拍拍手安抚下来,对着云时菘点头示意,然后牵着妻子转身离开。
云时菘神色恭敬,“恭送殿下与王妃。”
余光中,这对俪人逐渐走远,那位雍王妃月白色的衣裙也渐渐消失,依稀还能听见娇滴滴的抱怨,只是向来严苛的雍王竟然在耐心地哄劝自己的夫人。
待人彻底走远,云时菘脸上的笑容依旧,先前雍王府侍从已经将他拿着的小物件悉数拿走,他仍旧温文尔雅,只是接过不知何时来到身边的侍从递来的手绢。
“走吧。”
云时菘向着相反方向离开,手绢不停地擦拭着双手,然后轻飘飘地丢到一边。那位侍从默不作声地跟在他身后,两人的身影消失在热闹的长街中。
“你做什么拦我?”顾清枳被男人拥在怀里,她仰着头问道。
慕瑾祯低头望见妻子,只觉像一只嗷嗷待哺的乌鸦崽子,令人忍不住投喂点心的欲望,可爱非常,他低声笑起来,“我替卿卿买来胭脂可好?”
旁的物件便罢,胭脂这种红粉之物,他是决计不肯让另一个男人替妻子买来的。
仰头看人有些累脖子,顾清枳侧身望着周边的街景,她已然觉得与方才逛过的摊铺有些重复起来,于是关注落在男人的话上,“哼,你替我买不是应该的吗?”
这般理所当然,却将男人心中的酸味打消的一干二净。他眼含爱恋地抚摸着妻子的乌发,不忘避开发髻上的步摇,以免弄乱卿卿的妆发,那遭难的可是自己。
“好,我替卿卿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