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竟然能如此险恶，谁能想到同床共枕的丈夫，竟然能面不改色地瞒下如此秘密。”纪琳若心中有些寒意，她紧紧汲取着从敏儿身上传来的温暖。
“不说丧子之痛，单单杨夫人多年不孕，有碍杨家子嗣的苦楚便已经够多。”宣敏想得更加细微。
顾清枳叹气道，“如何谪尘世，偏作女儿花。”
她到底感到索然无味，缘何这些悲苦都要找到女子身上。
这也是她不喜欢听人悲惨的原因，从很小的时候，她就模糊意识到，自己是极少有的能在爹娘娇养下肆意寻欢的姑娘家。
不论如何取乐，爹娘永远不会觉得她大逆不道，只一心盼她此生欢喜。
儿时被爹娘疼宠，及笄后嫁入爹娘千挑万选的夫家，相处和睦自然欢喜，合不来也有爹爹为她做主。
便是出现雍王殿下求娶的意外，她也被男人捧在手心疼宠。如无意外，她便会这样一生欢愉，甚至在男人严密的保护下，见不到丝毫苦难的阴影。
纪琳若与宣敏沉默下来，她们或多或少都有些同样的感慨，这世道，对女子不公，尤其是对她们这种女子。
倘若柔顺听话也就罢了，偏偏她们一个个都是各有各的想法，任是撞到东墙也不愿归返。
“幸好杨夫人果断，若是听信男人，恐怕好不容易生下的这一胎也要遭人谋害。”纪琳若甚至赞赏起来。
“对了，那个侄女怎么样，既然有人证，官衙是如何处理的？”顾清枳想起来。
宣敏特意关注过这事，摇摇头道：“时日太过久远，加上威武大将军的名头在，只怕不会有什么实质惩罚。
不过我特意打听到，杨家那个侄女前些年嫁入一清流之家，如今恐怕正在焦头烂额中。”
清流之家，最重名声。
名之一字，足以将多年前那个狠心对未出生胎儿下手的小姑娘压得死死的，这辈子都翻不了身，此后等待她的只有休妻与青灯古寺。
“喵呜。”白雪团子从外间敏捷地跳进来。
跟在后头有些气急的侍女瞬间哑火，蹲着身子向守在门外的芸韵行礼道，“芸韵姑娘，狸奴方才打碎一个胭脂水釉小碗，我这才追着过来。”
芸韵见怪不怪，笑眯眯地挥手，“去与安嬷嬷报备一声，狸奴调皮，你平日也辛苦了。”
那侍女哪里敢真的应下，她只是个侍弄猫儿的侍女，芸韵却是王妃主子的陪嫁侍女。
便是这回白曲姑娘因着照看王妃不利受罚，殿下可没对芸韵动手，还不是看在王妃的面子上。不过芸韵却自己主动领罚，这做法倒是让不少人心生敬佩。
屋里几人的谈话，被这突然闯进来的狸奴打断。
“狸奴，过来。”顾清枳玉手招着猫儿。
狸奴在女主人面前，动作很是轻柔，敏捷地跳到美人榻上，然后又轻轻一跃，最后安静地窝在顾清枳怀中。
它早就见过女主子的两位好友，因此对着纪琳若与宣敏的逗弄，很是乖顺。这副模样，真让人看不出它先前还将那侍猫侍女弄得气急败坏。
“狸奴真是貌美，看得我也想养上一只了。”纪琳若难掩喜爱道。
“这有何难，我让人再从宫里选一只好看又乖巧的猫儿给你。”顾清枳不以为然，“敏儿要不要？”
“呆子，你说敏儿要不要？”纪琳若轻轻掐了把好友吹弹可破的脸颊，笑嘻嘻道。
宣敏也对好友的不着调感到无奈，她轻柔地抚摸着狸奴雪白的毛皮，“等这孩子长大，你这姨姨直接送给她好了。”
“倒也是。”顾清枳撒娇地转移话题，“敏儿这些天感觉怎么样？”
宣敏如今脸色红润，看着比上一次她们去秦王府探望的时候要好上太多，她有些夸奖的语调拍拍顾清枳。
“多亏枳枳，现在夜夜安睡，大夫说孩子长得很是不错。”
“就是。”宣敏想到宫中那边，有些烦恼，“这些日子容嫔总是让我进宫看望她，说是要赐两个嬷嬷来，前日还赐下一尊佛像来。”
秦王没有生母，在容嫔膝下长大，对容嫔还有容嫔之女，也就是先前对枳枳有些敌意的二公主，都有些情分。
只是宣敏本就厌恶秦王在这个孩子身上的算计，自然更不想进宫吸引更多的关注。
纪琳若实在替好友打抱不平，“容嫔又不是什么正经婆母，插手那么多，实在居心不良。”
宣敏也有些不满，“不过，她还只是嫔位，算不得正经主子，谢贵妃与端妃都可以出手整治。”
“总算有我能出场的地方了。”顾清枳问道，“我要怎么说呀？”
对于向好友求助，宣敏很是自然，她们三人自幼亲密无间，根本没有什么内外之分，甚至都说不上是帮忙，就仿佛右手帮助左右一般自然。
“枳枳，谢贵妃是后宫中位置最高的女人，与端妃一同掌管宫权，因她位份更高，因此高过端妃一筹。
容嫔这事，只需要和她提及容嫔私下挑选嬷嬷想要赐给我即可。”
宣敏深知好友在这方面的不靠谱，一句一句地叫她背下来。
这事其实不算难，秦王没有记在容嫔的玉蝶下，不算正经母子，何况即便是生母，嫔位也没有权利赐下嬷嬷，这算得上是对谢贵妃与端妃的挑衅和不敬。
唯一的问题在于，秦王得知此事之后，必然要勃然大怒。
可惜，谁在乎呢？
等顾清枳背完这套说辞，刚想说话，就被琳若神神秘秘地拦下。
“方才敏儿说到佛像，”纪琳若心有所悟，“我想，最近我们是不是有些晦气。”
“你们看，枳枳遇上刺杀，敏儿前些日子胎像不稳固，我这边老人去世到底也算噩耗。”
纪琳若一个个盘点起来，最后很有信服力地说出结论，“定是我们近日气运不佳，需要供尊佛像去去晦气才好。”
顾清枳被她说得将信将疑，首先反驳道，“可我被刺杀那日就是在刚从佛寺祈福回来的路程上，这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