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拉着霜起有一肚子的话要说,等她回过神时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
老妇人擦干眼泪,笑着对霜起说
“看我,光顾着与你叙旧,却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你今天就留下来尝尝我的手艺,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
霜起没说话,只轻轻点头。
老妇人满面笑容的去厨房忙碌了,只留霜起一个人坐在原地看着桌上的烛火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多一会儿,老妇人就做好了一桌好菜,她拿起木勺盛了一勺银耳汤装到碗里递到霜起面前
“相忆,你以前最喜欢吃嬷嬷做的饭菜了,像这八宝饭、糖醋鲤鱼,四喜丸子,都是你爱吃的,这银耳汤也是你最爱喝的,你喝一口尝尝是不是之前的味道。”
老妇人端着汤碗的手稳稳的,一丝汤也没洒出来。
她和蔼的看向霜起,仿佛霜起就是她的亲生女儿一般。
霜起单手接过汤碗,看着她期待的眼神,放到嘴边,又停住了。
她抬头看着面前满脸皱纹的老妇人,开口问道
“嬷嬷,这汤的味道我闻着……很香,像回到小时候了一样,那时候,多好啊。”
她眼眶微红,眼里的泪反射着细碎的光,一字一句艰难的问道
“嬷嬷,你想让我喝这碗汤么?”
老妇人看着她的表情,有些迟疑,最终还是催促着说
“傻孩子,嬷嬷熬这汤就是给你喝的,再不喝就凉了。”
霜起放在桌下的左手紧紧握着,止不住的颤抖。
她最后看了一眼手中色泽清亮的银耳汤,轻轻笑了一声,抬手将碗放到嘴边一饮而尽。
旁边的老妇人亲眼看她把汤喝了下去,露出满意的笑容。
霜起将空碗放在桌上,看着老妇人的眼睛,学着小时候每次喝完汤之后都要她夸奖的样子伸出了手。
“嬷嬷,我想抱抱你。”
老妇人不疑有她,笑着将她揽在了怀里
霜起将脸贴近了她的胸口,柔声问道
“嬷嬷,你刚刚说了那么多话,怎么不问问我以后打算怎么办?”
拥着她的老妇人哪里会想那么多,她满眼含笑的答道
“你以后自然是——”
老妇人的话戛然而止,笑容变成了惊恐,她蓦地瞪大了眼睛,缓缓低下头看着她最熟悉的人。
“嗬…嗬……”
她再也没有了说话的机会。
就在她刚刚脸开口说话的瞬间,霜起用幻化出的一把匕首割破了她的喉咙!
鲜血喷射而出,溅在霜起的脸上,滚烫无比。
鲜血混着眼泪顺着她的脸流下
“嬷嬷不问我以后,是因为……在你心中,我已经没有以后了对不对?”
老妇人松开了她,痛苦的捂住脖子,鲜血止不住的往外流,眨眼间已经染红了她的前襟。她跌跌撞撞倒退两步,最终不甘心的仰面朝上倒在了地上,她的双眼临死前还在直勾勾的盯着霜起,里面有些抹不去的怨毒……
霜起握着匕首的手仍在颤抖
她缓缓起身,走到老妇人的尸体旁,轻轻蹲下,用手帮她阖上了双眼。
鲜红的血点占据了霜起的下半张脸,更衬得她脸色苍白无比。
“嬷嬷,你做的银耳汤已经不是之前的味道了……下次,还是不要在里面加春日梦了……”
霜起陪了小六很多年,闻过无数次各种各样的毒药。
春日梦的味道她在拿起碗的一刻就已经闻到了,这种毒药,只要喝了,就会像春日里做梦一样再也醒不来。
只可惜,她从头到尾都在防备着嬷嬷,又哪能真的喝下那碗汤呢?
她甚至最后一刻还想给嬷嬷一次机会,只要她不让她喝下那碗掺了毒的汤,她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嬷嬷可真傻。
她只要不来找她就好了。
有安稳的日子过就好了,怎么非要来找她呢?
她都放过她一次了,怎么还是找过来了呢?
霜起灿然的笑起来,豆大的泪珠滚滚从眼眶中落下,一颗一颗地砸在被鲜血浸湿了的衣襟上,氤氲一片。
巨大的悲伤如汹涌的浪潮一般席卷了她。
往日的一幕幕浮上心头
那在她睡着时为她打扇的嬷嬷,那在她练武累了时为她擦汗的嬷嬷。逃亡路上为了照顾生病的她而彻夜不眠的嬷嬷,怎么就变了呢?
她的笑声越来越大,直笑的她浑身发颤,跪趴在地上,双手掩面
“嬷嬷,你真傻啊!我早就不爱喝银耳汤了……哈哈……早就不喝了……”
“从今天起……我就再也没有嬷嬷了……”
笑声透出悲怆,在这僻静的小院里显得格外的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