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齐子豫审问完毕,回到楼主阁内。一进门,就看见少主正抱着月琴,与纤雅娘子的曼妙舞姿相伴。
而那位原先倍受宠爱的均雅娘子,竟高低手举着一截绸带,脚下踩着鸳鸯脚的姿势一动不动!一看就是被罚站定舞姿了!
“少主!属下回来复命!”
从旋瞥他一眼,琴曲未尽,舞蹈不停!其他琐事,通通靠边!
齐子豫就那么静静跪着,悄悄用低垂的目光欣赏纤雅娘子的舞步,情不自禁在心底点评起来。
曲终舞歇,从旋细想垭兰舞步中的不足,转眼又看向齐子豫。
“你说,纤雅方才这段舞,可有需要改进之处啊?”
“回禀少主,纤雅娘子的舞步轻盈,但有时却过于轻盈,略显虚浮。比如,曲调转折处,明明有重音,就该展现抑扬顿挫之感。
这点,均雅娘子在上回的‘凰情’里,就表现的十分完美!今日一舞,两位娘子配合得虽然默契,也将白云奔马的自由表现得极好,可子豫总觉得,均雅娘子……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噗……”门边的八龄扑哧一笑,惹得阿葛丽又气又恼!自己与少主同样都是顶着少甯公子的一重身份,偏偏少主的琴艺比十一还高!让人无可指摘!
“果然是行家点评,一针见血,你们二人可听清了?”从旋收起月琴,勾起的唇角,代表他此刻的心情不错。
“听清了!”两个娘子连声应下,乖巧站到少主身后。
“嗯。楼里的事情,都问清了?”
齐子豫再一叩首,恭敬回答,“问清楚了。那名女子是对手倩兮坊,特意派来扰乱均雅登台的,三根红绸也是被她烧掉的。
扰乱不成,她就制造矛盾。到处假借均雅侍女的身份,挑拨离间。意图迫使你们退出浮水花阁,他们好趁虚而入,将三位收归囊中。”
“不入流的商贾竞争么,呵。然后呢?”
“然后,子豫将竭尽所能,在一个月内让倩兮坊更名易主!名,为‘浮水花阁’。主,为少甯公子。”
“下不为例!”从旋轻笑,勉强满意。
“是!属下定当全力整顿两楼,绝不再犯此等错误!”
“凉夜已深,启程回府吧。”
“燎原狼车驾备在后院,属下给少主带路!几位,这边请!”
是夜人定,寂静的朗云台,安静的主屋内。那笼罩着床榻的紫光结界里,却有不小的动静。
阿律喘着粗气,紧紧按住身下人的手腕,举过头顶。
“旋儿,你真是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呵!那我变回男子身,再让你尝尝真正的‘肆无忌惮’可好?”
“今晚怎么回来得这样迟?遇上什么事情了?”
“没什么大事,有只不长眼的虫子撞上来罢了。”
又娇又媚的白发美人,眼中带着十足侵略的野性,仿佛要将面前人拆吃入腹一般!
“你……够了。说好的共修金铭线,你却回回都不正经!天亮还要去学塾呢!”阿律嗔怪地盯着身下人看,眼尾的红晕却久久不散。
“我的正经,通通都给别人了!现下只有满满的不正经!你要是不要?”
“我……要!”
深深的缠绵,耳鬓厮磨。
门内苦守的阿盐,百无聊赖地甩了甩耳朵。
半个时辰后,两人骤雨初歇,才相拥着好好叙话。
“快告诉我,你今晚在浮水花阁都做了什么?”
“叫一声好听的‘夫君’,我就告诉你!”从旋捏着心上人的下巴,满眼漾着爱意!
“只要夫人想听,日日叫都行!夫君!”
酥到骨子里的娇媚,竟出自这个美男之口!两人映照在彼此眼中,皆心动不已。随即,又是一阵攻城略地!
又过大半时辰,两人满足地紧紧依偎着。这种深入灵魂的羁绊,让他们无比上瘾。
“还不说吗?你是不是看上谁家儿郎了?”
“呵呵,瞧把我的宝贝儿急得。今晚,不过是遭了同行眼红,弄出了点小动静。比起这个,十五那天,我安排了一出好玩儿的戏,你想看吗?”
“彩华节上的戏?你不会想让真的均雅上场吧?”
从旋见他神色渐黯,突然起了逗弄的心思,“那么万众瞩目的时刻,真的均雅难道不值得出场?”
“哼,看来,是我没有喂饱我的均雅娘子,又让她寂寞了?”阿律眼底带怒,语气带嗔,酸地怀中人咯咯直笑。
“可你家均雅娘子,就是喜欢享受那种万人为之倾倒的感觉,怎么办?”
阿律拧着眉头,一把翻起又将人压在身下。
“那你今夜就别睡了!”
“哈哈,不睡就不睡,瞧我们俩谁先累着!”
雪白的藕臂一伸一拉,两人又滚在了一处。
回到映心小潭,已到启明星高悬之时。
屋门被一阵清风悄然吹开,和衣睡在内屋软榻上的闵瑞,身子突然一抖,睁眼就见披头散发的妖孽少主,正在轻轻地给自己盖被。
“又睡小榻,怎么不去床上睡?冬日将近,你也不怕受寒。”
闵瑞鼻头一酸,豆大的泪珠滚滚而落,一边扯住少主的衣角,一边呜咽着哭道:“少主!瑞儿知错了!求您别把瑞儿划到一边去!”
从旋眨眨眼,一时竟反应不过来,“你这是做噩梦了?”
闵瑞哭着坐起,下榻竟直接跪倒。
“您总是早出晚归,要么便是彻夜不回。瑞儿不敢说,更不敢问!可事实就是,自那天之后,少主已经多日没有理睬瑞儿了!”
“那天?”从旋极力思索,可纵欲过头的脑袋,显然不太够用!
“少主!瑞儿虽然白日里在鉴行司受训,但晚间回来,还是您能带出去用的人!如有可能,瑞儿愿意为您使用‘应声蛊’!只求少主不要放弃瑞儿!”
重重的头,一连猛磕。恍然大悟的少主却在她面前盘下膝盖,席地而坐。
“你真的愿意为我使用应声蛊?”
“是!少主对瑞儿并不十足信赖,是因为瑞儿曾是城主的人,且城主尚在高位。但瑞儿完全相信少主!求少主赐予应声蛊!”
“呵,你就知道我一定有这玩意儿?”
“是!要说对少主的了解,就算没有八成,至少也有六成!您既然提了,就一定是有的!
先前,是瑞儿愚蠢,一时混乱就错过了大好的机会。只要用了应声蛊,瑞儿便能提早打出鉴行司十门,日日伺候在少主身边!”
“你现在倒是想的清楚啊!”
从旋的左手做出往前轻推的动作,一个青色瓷罐便被推到了闵瑞面前。
闵瑞的心怦怦,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微颤着手,轻轻覆在瓷罐上,却又抬头看向面前的少主。
“如果提升太多,太快,恐怕会引起鉴行司的怀疑。为防牵连,可否请少主为瑞儿想想应对的说辞?”
“你……当的要用?”从旋见她考虑细致,不免生出几分恻隐之心。
闵瑞却以为少主想要反悔,赶紧抢过瓷罐抱在怀里,抬手咬破指尖,挑开盖子就迫不及待地塞了进去!
蛊虫入体,疼痛异常!纵使一忍再忍,也经不住冷汗挂落,泪水盈盈!但无论如何,她都必须忍耐!只要扛过去,便是雨过晴天!
从旋不动声色地观望着她,并没打算告知有关应声蛊的实情。
半个时辰后,盘膝调理的闵瑞睁开眼眸,感受着体内磅礴的魂力,欣喜不已!
“多谢少主恩赐!”
从旋不以为然,打着哈欠就要继续睡觉。可又激动又兴奋的丫头,还喋喋不休地表现着难以抑制的喜悦!
“少主的心,又善又软,果然没让瑞儿感觉到任何来自于母蛊的威胁!”
“哼!本少何曾说过要以此威胁你?”
“是瑞儿不识大体,胆小怯懦!差点辜负了少主的良苦用心!”
从旋被她说得小脸一红,磕巴着开口坐实自己的无辜与和善,“知……知道就好!以后看你还敢不敢随意怀疑主子!”
“瑞儿知错,当然不敢了!从今往后,少主便是瑞儿的天!瑞儿的地!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再能动摇吾心分毫!”
“小丫头,净捡好听的话说!今日起就别去鉴行司了,我让阿晨过去传话,就说我考教时,不慎将你打伤,怎么也得养上一阵。”
从旋收起瓷罐,俯身将瑞儿抱起,仔细放在了自己的床榻上。
“少主,瑞儿可以回屋再躺!这会儿,该服侍您更衣洗漱了!”
被子盖好,受宠若惊的丫头很是局促。
“别动!装伤者就得有伤者的样子!穿衣洗漱我自己来,你乖乖在这儿躺着。稍后,让云湖进来照顾你。待我晚间回来,必须在榻上看见你!”
“是……”
从旋看着她满眼感动的模样,很是无奈。起身边收拾,边考虑起了新的计划。
“少主,云湖昨夜私下与我说起,城主又向她问询了您的近况。”
“嗯?钟离先生后来调配的药水确实管用,他不是知道的么?还问近况做什么?”
长长的白发,高高束起,不偏不倚正正好。
“您真没觉得,比起一开始的相处,城主不知不觉,变得不一样了吗?”闵瑞小心翼翼地开口,尽量不提示地太过明显。
“以前没觉得,只认为他在得寸进尺,不仅动不动就要控制我,还意图想当我爹!”
“啊?那现在呢?”
被窝里的人强忍笑意,从旋也没所谓。
“上回,他对我实在不太规矩,让我误会他是喜欢我的!你觉得他有变化,那也正常。许是年纪大了,老古板嘛,总见不得年轻活力的到处惹是生非。”
“不太规矩?呃……瑞儿自知僭越,可实在好奇,城主那样的人,能如何不规矩啊?”
从旋拿起外袍,自顾自穿着,无关阿律的事情,自然不算秘密!
“那晚,你不看见了吗?他扒我衣服啊!”
“就这样?那开门之前呢?”闵瑞似乎嗅到了什么酸臭味,忍不住有些兴奋。
“之前?他紧箍着我,一副要我与阿律一刀两断的姿态,实在气人!”
“紧箍?是抱的那种吗?我的少主哟,你就没觉得,可能……你以为的误会,实际不是误会呢?”
衣袍上身,笔挺精神。从旋坐到榻边,认真地看着闵瑞。
“不管是不是误会,都必须是误会!我从来没有不信任你,只是事关阿律,我不敢有任何疏漏!明白吗?”
闵瑞瞳孔一缩,顿时明白过来!
从旋又俯身到她耳边,轻声地说:“阿律是我的逆鳞,我不会让任何人威胁他一分一毫。即使是第五从禹,也绝对不行!如今的我,是还不够强大。但你,注定会成为我的力量。对吗?”
低沉的嗓音,带着不容抵抗的力量!闵瑞伸开双臂,将人搂在自己肩头,用同样温柔的声音回答。
“任何时候,少主都可以信赖瑞儿!”
从旋闭上眼睛,任由自己沉浸于此刻的“温柔乡”中。
此刻,他除了拥有挚爱的宝贝,挚诚的小鹿儿,又有了“挚信”的右臂!这种感觉,很踏实,很不错!
城主府前衙,奉公堂内。
一名侍卫正跪在城主桌案前,沉声禀报,“......少主差人传话,说昨夜考教,误伤了闵掌事,得告假一段时日。”
“知道了。”
“属下告退!”
侍卫一走,沧海拿着一叠信函进来,整整齐齐码在城主面前。
“少主,莫非又在玩什么花样?”
“不管什么花样,只要她高兴,不闯祸,怎么都行!”
“呵,城主大人真是一味地纵容少主。”
“不纵容,能如何?就她那脾性,约束一点就要找我打架。”从禹扶额,对此实在感到头疼。
“请恕属下多言,两位少主龙章凤姿,且日日相处。要论那种机率,简直高到离谱!他们之间有话好说,从来不会动不动地打架!
您就没想过,与少主开诚布公地好好谈谈?那些事,您一直不说,谁也不敢妄加揣测啊!”
“哼!你不就敢妄加揣测了么?”
沧海见城主不悦的目光瞥来,顿时尴尬地摸摸络腮胡子,“属下,也是想为主分忧嘛!毕竟,万一被外人捷足先登,城主该如何面对呢?”
“这些,不是你该担心的!有功夫编排本座,还不如将那边的情况一一读来!”
“是!”沧海委屈地结束话题,凭他如何心疼自家城主,奈何这位长了张只会通气的嘴!
一封封书信拆开容易,但一颗心该如何拆呢?从禹闭目听着信里的内容,识海想的却是一头白发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