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早市,即便白鹿能够自如地控制快慢速度,还可自行判断情况,选择人少畅通的路线,到达一知学塾,还是花了足足小半个时辰。
“城主,乐正城主在学塾门外!”八龄压低声音,向车内的两位主子汇报。
从禹眉头微皱,仔细叮嘱,“你去安置鹿车,本座与另外两位离开前,不要让阿盐进院。”
“是!”
随后,从禹的矛头一转,指向从旋,“她是冲你来的,你可决定好了娶她?”
“少阴阳怪气!我不娶她,娶你可好?”从旋咬着牙,白他一眼,很是嫌弃!
“稍后,不论她说什么做什么。你都得在心中反复掂量着!一切,必须以珥柠为重!”
“知道了,一与她相关,你就啰嗦的很!怎么,你怕她?”
“哼!是你该怕她!这女人,可不是表面看到的那般清风朗月!说实话,她根本不在乎你是男是女,只要能当垫脚石用,她总有办法打你的主意!”
“是么?这样说来,城主理应更怕才对吧?毕竟,我这惹人垂涎的香饽饽,很有可能会被骗走的!”
“你!”
一人嬉笑挑衅,一人气恼忧心。他们之间,好似这般就是最普通的常态。
书塾门口,鹿车停当。
仙姿绰约的乐正城主,眼见车里首个出来的并非期待之人,刚起一分失望,相继又得了百分欣喜!
“阿旋!你来了!”乐正曛故意无视第五从禹,绕到从旋身边。笑容之明媚,像个天真单纯的邻家姐姐!
“几日不见,乐正城主风姿更甚呢!”
从旋微笑着与她客气,岂料对方转眼就挂上了一副可怜委屈的表情。
“那日,你还口口声声‘曛儿姐姐’地叫着!今日怎么又与我生分了?”
“哈哈。学塾重地,又有师长在堂,从旋岂敢孟浪?还请城主莫要见怪!”
“这样说来,待你拜了恩师,还得喊我一声‘师姐’才对!话说,你的伤可好全了?”
“多谢城主关怀,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不过短短十余日,那样大的豁口,好了皮也好不全肉,你可得仔细将养着!这是我特意给你准备的极品伤药,你快收好!”
一个粉如花朵的乾坤袋,被塞入从旋手中。从旋笑着收下,正经行了个谢礼。
两人你来我往,又客套了许多。从禹耐心用尽,忍不住开口打断。
“够了!今日特殊,故而给乐正城主几分薄面!阿旋还需静养,请不要多做纠缠!”
随后,他按住从旋的后脖颈,霸道地将人往学塾内推去。
老咸鱼!你果然就是个臭讨债的!乐正曛心中气急,快步跟上,一把拽住从旋的胳膊。
“慢着!阿旋终究是为了救我而伤!第五城主前后这般虐待于他,就不怕我向恩师告状吗?”
“哼!告状?乐正城主可懂‘祸从口出’这个道理?”
被迫停下脚步,从禹眼里已然蓄满了冰锥!
“阿旋,不要怕他!有恩师为你做主,你尽可离开珥柠!”
“离开珥柠?去你誓连讨饭吃吗?”从禹笑了,怒了!转身紧盯乐正曛,继续道:“三日前,你去见过言福家的少城主了。传闻,这位的容姿远在阿旋之上。怎么?他没看上你?”
城主擂台突然再现!此刻,两人之间,仿佛有无数冰锥凝结,与熊熊火光激烈对抗!
从旋笑意盎然,上一回,见他俩真刀真枪,却打不出个结果。这一回,再看他俩唇枪舌战,或许能分个胜负!
“老咸鱼不会说话,还是少说为妙!阿旋有多好,我自是见识过!又怎会移情他人!
阿旋!你完全不必做他的傀儡,任他摆布!待学业完成后,大胆跟着姐姐走!没人能左右你的选择!”
乐正曛讲得声情并茂,那模样,就连从旋也不禁怀疑,她是不是真的看上了自己!
“说完没有?你!最好记得自己身处何处,里面又端坐何人!别再拉拉扯扯,没完没了!”
从禹甩出终极杀手锏,直接噎地对方哑口无言!此局完胜!
“哟!瞧这朗朗乾坤的,两位城主在唱什么大戏呢?带一波观众如何?”
突如其来的声音,雌雄莫辨。炸听戏谑,再听又没多少情绪。
正当从旋疑惑时,学塾巷子的拐角,前后走出四个头戴白帷帽的神秘人。看那服饰,应该是两男两女。
“要论大戏,谁能唱得过言福城主!”乐正曛放开从旋,警惕地望着走在最前方的帷帽女子。
“呵呵,第五家的少主,确实非同凡响!竟能在这样的日子,惹得阿禹与曛儿在此地大动干戈!”
言福城主一边说笑着,一边取下帷帽,随手递给身后的侍女。
只是一眼,从旋惊艳!这就是传闻中的言福老妖!
这老妖之美,犹如一生只开一次,一次永不开败的血荼花!两抹鲜红的眼尾微翘,灵动诱人,直击心弦!
“好久不见。”从禹的招呼虽然简单,但能让他主动开口,足见两人间的情分不浅!
“第五从旋,见过言福城主!言福少城主有礼!”
“嗯!阿禹真是好福气,得你这么个出挑的继任者!阿曛能看上你,说明眼光也不错!
不过,要说缘分,还得是同日而生的一个阿旋与一个阿律。这样有趣的一段‘旋律’,多少妙哉!哈哈!阿律,快将本座的见面礼给阿旋送去!”
这老妖怪绝对是故意的!从禹面色阴沉,虽然对他的话成见颇深!可自己不能反驳,更不能阻止!否则,就落了刻意!着了老妖怪的道!
他侧头观察从旋的反应,见他好像根本没听入耳,神色如常,不由安心了许多。呵,得亏是个没心没肺的性子。
打趣的笑声萦绕不散,从旋低垂着眼眸,确实正在出神。
脑海里所想的是:这位言福城主真真是个大美人!这身气质,不论往哪儿一站,都得是把逮人的钩子!她会是慕十娘提到的那个女人吗?
想着想着,忽有一袭翩然的紫衣晃到跟前。
一抬头,毫无防备就跌入了来人深邃的紫眸之中!
四下光阴,好似在这一刻悄然停滞!熟悉的亲近感,油然而生。从旋隐约能感觉到,对方也是一样的!
言福律发怔片刻,胸膛内砰砰作响!他强压那份悸动,惊异自己为何会对一个男子产生这种奇怪的感觉!不行!不能这样!
“这是我家城主的心意,妖刃‘穹乂’。请第五少城主笑纳。”
从旋微红着脸仔细接过,手里的匕首轻盈,刀鞘纯白,两侧各镶嵌着一颗流光溢彩的赤红宝石,绝非凡品!
“从旋谢过言福城主,多谢言福少城主。”
从禹发觉他的异样,侧身向前一步,微妙地挡在两人视线之间。看向言福律的目光,暗暗带着几分幽深!随后,迅速抬袖向言福老妖甩出一只黑色小瓷瓶。
“这是你要的东西,恕不奉陪。”
从旋全然看不懂此间缘由,只能在从禹不善的目光中,自觉转身,乖乖跟着进院。
乐正曛始终冷眼旁观,不管是第五从禹紧张阿旋的举止,还是阿旋与言福律之间隐隐的异样,都一丝不差地看入眼中!
“哎!多年不见,阿禹师弟连起码的体面都懒得装上一装咯!”
言福老妖来到乐正曛身边,打开一把桃花扇遮面,眼含笑意。
“大长难道没发觉,第五从禹变了吗?”
“有了继任,情势就不同了,会变很正常啊!我家律儿虽蠢笨了些,还弱不禁风的,可我也是当做宝贝来疼的呢!”
“不一样的!”乐正曛白他一眼,懂装不懂,比不懂装懂还讨人厌!
学塾院中安安静静,要仔细听,才能听见最里处的讲堂,传出些许微弱的讲学声。
从禹带着从旋来到一间相对隐蔽的学舍外,檐下匾额挂着“七八阁”三字。
“稍后,我等三人会先进去拜见恩师,你与其他三名新生,听见传召,才可入内,记住了吗?”
“嗯。”从旋有些漫不经心,眼角余光总是忍不住瞥向身后几道逐渐靠近的身影。
“大清早就吵吵嚷嚷,看来一个个都忘了师尊的脾气!”
鹤先生黑着脸从七八阁里出来,见一院子的人皆已到齐,才拱手向言福老妖道了声:“大长,别来无恙!”
言福老妖执扇遮面,轻笑道:“恩师在堂,岂敢有恙。师弟既已出来亲迎,咱们四个便先进去吧!”
从禹退后一步,让了言福老妖与乐正曛先行。特意严肃地留下一句,“原地安静等候,不可喧哗!”才跟入阁内。
城主们一走,剩下四人无不松一口气。
从旋小心地侧过一眼,竟尴尬地与某人四目相对!两人齐齐脸红,各自转头回避。
若说计于晨长得算是从旋的“心头好”,那眼前这人,简直称得上“心尖肉”!光是那身绝岭妖莲般的气质,就使自己没有办法无动于衷!
“愚下文十一,随同言福少主前来问学,这厢见过第五少城主!”
有人开腔搭话,从旋这才强迫自己甩掉脑海中的杂念!这人,是比计于晨更不能肖想的存在!
“小女垭兰,是随乐正城主前来问学的,见过两位少城主。”唯一的小仙灵,抓住时机,也为自己插上一句。
“听闻誓连城固若金汤,出入不易。乐正城主能带你出来,想必费了不少心思吧?”
从旋将注意力放到两个青晶乙级身上,还真发现了些有趣的点子。
垭兰没想到自己会被关注,小脸一阵红又一阵白。勉强组织好措辞,小心应答,“小女此次被城主带出来,确实不太顺利。而且,就算完成一年学业,恐怕,也回不去了。”
“你若回不去,还出来做什么?各城的魂兮堂,并不需要青晶乙级者来上城治大学!”文十一一本正经地问她,却没想到将自己也搭了进去。
从旋微微勾唇,不再继续问话。第五从禹说的对,这里的每个人,都抱有自己的目的,且有自己的立场。任何交集都会产生麻烦,没有任何意义!
“十一!”言福律将几人的来回看在眼里,既警惕第五少城主的敏锐,又气恼自家属下的愚笨!
“少主!我……”
“言福少城主不必介意。稍后拜见了尊师,我等四人便是实打实的同袍关系。第五从旋以地主之谊托大,不究细枝末节,只盼和睦相处,一如三位城主那般!”
这番愿景,像一场及时雨,洒入两个玄晶乙级者心中,使他们分外感动。
可言福律却深深看了从旋一眼,这人说话冠冕堂皇,分明是在划清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