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车咕咕作响，行人赶着驴子步履匆匆，白面撒了一地浑然不觉。
“这磨坊城还真是随处可见的磨坊。”
罗虎边走边感叹，“这水车可真大。”
“你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行吗？”宇文初晓咂咂嘴。
“对了初晓，我记得这里是你的家乡？”
“对啊，小芷从何得知？”
宇文初晓与两人相处久了，也跟着罗虎唤她小芷。
“你上次不是说过吗？”
上次…宇文初晓歪头想了想，有吗？见她这副样子，林薇芷笑着点了点她的脑门。
“你啊，记性不好，还不认路，可别把自己弄丢了。”
宇文初晓也觉得不好意思，吐吐舌头。
“夫子以前也说过我，可我聪明着呢，不会把自己弄丢的。”
“我才不信”罗虎凑在林薇芷耳边悄悄说，随即挨了揍。
“诶，我可听见了啊！”
“嗤，别闹了。”
林薇芷看着打闹的两人，眼带笑意。
“既是故乡，初晓可知道去哪里寻得着棉绒石？”
“我在这城中可从未听说过什么棉绒石，不过我知道去哪打听。”
“哦？”
罗虎明显不相信。
“跟我来，今日便让你这虎脑子开开眼。”
脑子…开眼…罗虎跟上默念，咦惹，有点吓人。
宇文初晓推开门，昏暗的房间才进入了些光亮。三人才进屋，大门便自己关上，烛火摇曳，影子在墙上晃动。
“千机一虑，黑白二子，纵横三界，傀儡四方。三位客官，想要些什么？”
老者站在柜台后，脸上挂着笑。
罗虎伸着脖子打量四周，这人给人的感觉，阴森森的。
宇文初晓走上前，趴在柜台上。“掌柜，我们想向你打听打听，棉绒石。”
“棉绒石啊，好说。”
老者笑得更开了，伸出两只枯瘦的手指。
“两锭元宝”
“什么！你怎么不去抢啊！”
罗虎尖叫出声，在宇文初晓的威胁下，颤颤巍巍拿出两锭元宝。
“给，”老者从袖中摸出纸条，“您收好，三位，慢走。”
“这慎思阁还真是会做生意。”
林薇芷看着纸条上的“悔过”二字，冷笑一声。
“慎思阁？！原来是这黑心阁，那这价格还挺正常。”罗虎心中的不满一下烟消云散。
“怎么，被黑心阁坑钱还挺高兴？”
“你懂啥，在慎思阁花钱，花的是钱，买的可是情怀。”
宇文初晓噎住了，她还真是不懂。
夕阳西下，作坊的声音渐渐停下，老犬在深巷狂吠，磨坊城迎来了黑夜。
罗虎拖着疲惫着身体，跟着两人进了客栈。
“三位客官里面请，吃饭还是住宿啊？”
小二迎上来，不知为何一见宇文初晓便低下头，不敢抬头。
“住宿，还有客房吗？”
“有的有的，可是要三间？”
“对”
“好咧，三间客房——楼上请。”
小二扯着嗓子唤了声，忙去招呼后来的人。又来一人领着三人上楼。
宇文初晓疑惑的看着桌前点头哈腰的小二，这人……
“呼——累死了，跑了四家客栈，可总算有地儿睡了。”
“正赶上弟子历练，人多些也正常。今晚好好休息一下吧，明日还忙呢。”
“好”
“初晓，初晓？”
宇文初晓回过神，“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你走过了。”
“啊”
宇文初晓这才回过神，发现自己已经到了最里，忙走回来。
“瞧你那魂不守舍的样子，想谁呢？”
罗虎靠着门，笑着打趣她。宇文初晓自然不好意思，红着耳朵关上门。
“我才没想谁！”
“别害羞啊”
“好啦，别逗她了，你也早点休息。”
“好咧！”
宇文初晓平复呼吸，听着屋外声音减小，待耳朵上的红热散去，才打开门走下楼。
问过掌柜，宇文初晓找着路来到客栈后门，正好碰见倒潲水回来的小二。
“嗤，还真是你啊，东青。”东青愣在原地，黑夜掩盖了他脸上的红。
宇文初晓环手靠着门，语气里带着些嘲讽。
“这才一年不见，怎么落魄成这副样子。”
“见过郡主”
东青弯腰作礼，从前的傲气早已不再。
“都是老朋友了，用不着这么见外，”宇文初晓晃动着手里的酒袋，“叙叙旧，如何？”
东青淡淡一笑，提着木桶就要离开。
“东青还有事未做，恕不奉陪。”
“诶，”宇文初晓一把拉住他，“我同掌柜的说了，你今日的工钱，我出。”
虫鸣声中，河流静静流淌。
宇文初晓咽下一口冷酒，指着那个桥头说道，“你还记得那吗？当初就是在那，你把萧瑟推了下去，若不是我来得快，他可要淹死了。”
“记得，”东青喝了几口闷酒，“还被你揍了一顿。”
“那不是你该得的？说吧，怎么混成这副样子了？”
“萧瑟知道，可得笑话你。”
“呵，是该被人笑话的。”又喝了几口，“这都是报应。”
“你们走后，我吵着要去参军，父亲不许。我就偷了点钱，和几个富家子弟一道准备出城。却被父亲发现了，不仅把我抓了回去，还关了黑屋。”
“娘替我求情，也被罚了，在祠堂跪了三天。”
“或许是这件事，让父亲彻底对我失望了吧，好几天都不曾回家。再回来的时候，带着一名女子。”
“不过一月，他便休了我娘。”
“王夫人……你也被赶出了家门？”
“没有，我偷偷跑出来的。娘身体不好，我不放心她一个人。”
“哎，虽说你人不怎么样，但还是有的孝心，也不枉王夫人疼你这么多年。”
“呵”
东青抖抖酒袋子，已经喝完了，晃晃悠悠起身准备离开。
“人心总归是肉做的。”
“东青”
“嗯？”
“你变了，从前的东青可不会说这样的话。”
“哈哈哈——”
东青捡起石头，用力朝河中丢去，跌跌撞撞往回走，还不忘对宇文初晓挥手。
“人啊，就像这落入水里的石头，迟早要变得圆滑。”
“回了，郡主。”
宇文初晓还坐在河边，没有动，回想着东青说的话。
今夜的空中没有星点，浓厚的黑云像是要压下来。
磨坊城，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