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
乌长叶用手抓着老人的肩膀摇了摇,已经有些厌烦他多次讲到一半就流着口水入睡了。
“哦,不好意思,人老了,记性不好,回忆从前的时候就容易睡着。”老人擦了擦嘴,随后又笑了笑聊表歉意,皮肤像一摞摞衣服叠在一起似的皱,看着让人觉得还是别随便笑的好。
“老爷子,还有什么您没有讲吗?”乌长叶倒也耐心,还是希望老人能多讲些事情,关于那个村子,或者说关于那个所谓的“李小妹”。
“啊,那李小妹靓得很呐,我当时也只敢趴在窗边看,后悔没多看几眼,此后便再没见过她了。”老人回忆着,不自觉得嘴角上扬,口水又流出来了。
真是令人头疼,乌长叶不禁扶额。
之后便没打算继续多问了,乌长叶从包袱里拿了些碎银,准备按一开始说好的给,却见那个老头笑盈盈地说:“就这么点银子,你是要打发乞丐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站在乌长叶一旁的那个身材高大的人终于忍不住了,他刚刚听老头讲故事的时候就已经表现地很不耐烦了,时常东张西望,却也是职业习惯。
他是乌长叶的贴身保镖,也是打手兼护卫,三年前与乌长叶结识的。乌长叶平常都叫他“阿秋”,为了方便,我们也就如此称呼他吧。
老头上下打量了一遍这个五大三粗、虎背熊腰的人,发现他面相也是恶煞,很是吓人,但他的内心毫无波澜。他饱经风霜,脸颊凹陷,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还能被一个人站在那里就吓住?虽然现在看起来和一个乞丐一样,而且周围的人也都把他当乞丐,但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乞丐,只是有时会疯疯癫癫的罢了。
“小家伙,我劝你还是学着点尊老爱幼,别把我吓着了,要是一口气没缓过来,就得赖着你给我办葬礼。”老头咯咯地笑着,边说边对着阿秋指指点点。
“你......”
乌长叶眼睛一眯,还是觉着不应过多纠缠,便出手拦住了正要开口的阿秋,说道:“老人家说的是,耽搁你那么久时间,这么点钱自然是对不住的,您看我再拿一倍的银两如何?”
“看你果然机灵,以后肯定是要干大事的,多多管好你的随从,以免日后惹是生非。”那个老头依旧笑嘻嘻的,收钱的时候也是相当利索。
“老人家还请多见谅,这就是他的性子呀,若是真造成什么麻烦,我自会承担的。”乌长叶语气仍然恭敬,尽管内心多有不悦。
“行,那我找个馆子困觉去了,就此别过哈。”说罢,老人就拿起地上的破碗和横着的木杖一瘸一拐地走了。
看着老人远去的背影,一旁的阿秋忍得脸都红了,终于一拳砸在一旁的墙上,留下个碗大的坑。
“什么东西,敢这样讹诈,他不认得我们,还不认得你这身衣服吗?”阿秋愤愤道。
“刚刚说的话你真是一句没听进去啊,你这样怕是要闯祸的。”乌长叶一脸平静,又说,“另外,我没和他说过我是谁,也没说过你是谁。”
“话虽如此,”阿秋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道,“可我们又不是来行善的,你就这么轻易让他出尔反尔?”
“本来也没多少钱,给他加一倍又如何,你别想着转移话题了,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但我没心思听你发泄。”
“那他讲的故事和我们要找的东西有什么关系呢?”阿秋追问道,这一问却也把乌长叶问住了,他暂时也还没想明白。
他是要找一株传说中的仙草,这是皇帝下的旨,那株仙草据说就是在这一块地带。指令层层下发,便轮到他这个地方县令亲自来找了。
不过事情的起因,还要从十几年前说起。
十几年前的一场战乱,更换了一个朝代,然而新朝的王座还没坐热,就有一批人自发组织起来说要复辟前朝。于是皇帝下旨,凡如此者一律格杀勿论。于是一时间血流成河,受害者无数,丝毫不逊于战乱时期。
原因也很简单,因为除了铲灭那些想复辟的人以外,这项指令还给那些除掉自己对手的人提供了契机,成为了除掉敌党的借口。一时间人心惶惶,百姓也是不好活,因为有的地方官还借机大肆征税,如若不肯,就是一套扣帽子加砍头,杀人如宰鸡。
这个新皇帝的位置怕是也坐不稳,如此谨小慎微,对百姓也不管不顾,下的命令也只是为了自己,就比如说这次出巡寻仙草,也是这个皇帝想要长生不老,但他孩子都还未生有一个,果真是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了。
但这些事乌长叶都未曾与人聊过,怕要出事的,至于阿秋,乌长叶虽与他亲近,但他只是一个打手,不懂这些东西。
说起乌长叶的经历,那也是值得谈一谈的。
乌长叶是前去年得了个进士出身,然而今朝的皇帝想着犒劳当初和他一同打天下的人,各个给予封官加爵,荫及子孙。层层发配下来,乌长叶这样没有权势的出身,最终只落得个地方县令,管辖地域也是传闻仙草所在地的地方。
也是因此,上面要求乌长叶暂时不用再管理地方事务,专心去寻找这种莫须有的东西,并派人来接替掌管事务,名曰“代理县令”。
“真是造孽。”乌长叶不禁感慨出声了。
“什么?”阿秋显得有些惊讶,毕竟看着乌长叶方才沉默了良久,却突然蹦出来这样一句话。
“没什么,天色不早了,我们今天先回去吧。”乌长叶微微叹气,说罢便转身即走,阿秋见状也是就跟着去了。
“话说,为什么你要亲自去找呢?我之前听过一篇故事,是永州那边盛产异蛇,有很大药用价值,于是抓蛇来钱很快。那里的人便不顾性命,荒田废土,全去抓蛇了,你是怕这样的情况发生吗?”
阿秋说出了令乌长叶十分意外的话,至少他认为阿秋不会尝试引经据典。
“怎么,你曾也学过书。”乌长叶没有着急答复。
“不曾,这是我听来的,我之前游走江湖,替各种人打工,或多或少有所耳闻。”
“我也想昭告天下啊,这样也不必我们便衣挨个找,只是上面下旨要我们亲自去找,还不得大肆宣扬,不过我想这指令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乌长叶环顾了一下四周,确认周围没有什么可疑的人之后,方才开口继续道:“古有贤士,不能用之则杀之,秦王焚书,儒生复辟则尽灭之,多少朝代兴复亡,驭民护邦之术不过二三。”
这下阿秋听迷糊了,似是有些尴尬地说道:“你说的这些文绉绉的话我可听不懂,我是个粗人,要讲也只讲粗话。”
乌长叶笑了,说道:“就是说,你跟了我,要是想继续混口饭吃,可是要好好保住我的小命呀,不然可没饭吃了。”
“瞧你这说的,天底下可与我鼎力的手指头都数得过来,还能让人害了你?”阿秋又继续说,“况且,就算我不跟你混了,我也有的是力气,饿不死。”
“瞧你这话说的,我还活着你就想着你的后事了,怎么,你那么想去做农民?”
“没有,我没有这个意思,我一向心直口快,这你是知道的。”
“怎么,你嫌弃做农的?他们可都是凭双手劳动过活的。”
“害,你莫要再戏弄我了,我说不过你们这些书生,赶紧回去吧,我已经饿了。”
“行行行,赶紧回去吧,等下我叫阿娘做一盘蒸猪脑,让你消——消——气。”乌长叶突然转为大笑,神情显得自在多了,只留下阿秋一脸疑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