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霭霭,不见此湖岸几方宽,苇草纤纤,风动而未见多曳。未几,皎月昭昭起云纱,照见岸边尽是皑皑白骨,或人或兽,盖莫能辨。如此阴森之地,传说生一仙草,闻之可疏骨活筋,食之可寿与天齐。此草三千年一出芽,三千年一开花,花开一夜,日出则花谢草枯,枯之则泯然杂草,功效尽失。古往今来,闻而寻之者络绎不绝,然得手者未曾有之,其真传说耶?
......
秋至,风起,麦黄,农收。
今年的雨水比以往的时候更加充足,滋润着放眼望去的农田尽是金黄。农户们对丰收本该是喜出望外的,但由于粮税的加倍“疯收”,最终收支相抵,所以今年却又和以往的年份相差无几了,下一年又将是勒紧裤带的一年。但若是今年稍旱些呢,那恐怕是要出人命的。
沿着镇上的一条偏僻小道直走,熬过迂回曲折,最终能看到一处破落小村,阡陌不相接,杂草竞相生,往来尽粗麻,谈笑总欢颜。莫非是效仿着桃花源记,却弄得个不伦不类?
非也,且待我继续分解。
话说这村子简陋,进出的除了来征粮的官兵,便只剩本村的村民了。今天却来了个姑娘,无名无姓,一问三不知,我们都叫她“李小妹”,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话说她刚来的时候,衣衫褴褛,形销骨立,头发乱的似废弃的鸟窝,手脚上沾满了泥土,脸上却十分白净,只是留了几个脓疮,许是被山里的毒虫咬的。总之,这般模样初见是很不讨喜。
不过这村里的人虽然穷,却很热情,关切地问她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又来此作甚,却只是一问三不知。大家都以为许是她脑袋摔着,便什么都记不起来了,正打算一起筹钱送她去镇上找个大夫治一治,然而却被她坚持地拒绝了,只是说希望能有人收留她。她急切地说她手脚勤快,干活麻利,能下地种菜,割草养猪,还识得字,能写能画。
还识得字?这可把大家吓到了。要知道,这个村里的人世代为农,传说之前好不容易出了个有能力考出去的,却因意外最终又回来继承土地的衣钵。
“这位,额,姑娘,”只见一个眉须尽白,且浓密如盖,又身形矮小的老者拨开围观的村民,用浑浊的声音问道:“你当真识得字吗?”
那姑娘的对上老者的眼睛,却发现他的眼睛被浓密的眉毛盖住,内心难免疑惑老者的视力有没有问题,但也顾不得多问,只是答道:“是的,您可以随意考验我。”
一时间,围观的村民如鸭子放出窝似地议论了起来,此消彼长,此起彼伏。
“安静!”老者稍稍清下了嗓子后喊道,声音稍许柔和了些,村民闻言也是立刻安静了下来。
“好,那我问你,这是个字?”老者说道,拿着自己的拐杖,在地上比比划划,终于绘成了一个村民们看不懂的符号。
“这是个‘花’字。”姑娘轻松地说了出来,表情似是在说“太简单了”。
却见老者只是略略点头,看不见表情却看得出他的满意,随即又写下几个字,那姑娘依旧轻松辨识。
“‘枯’字。”
“‘人’字。”
“‘亡’字。”
听罢,老者更是满意地点头,接着转身欲离,围观的村民也自觉给他让出一条道来,他则同四十年未曾释放出的笑声一同渐行渐远,直至再看不见。
次日,这位老者被发现在家中上吊自杀,这下村民们时隔四十年,终于要再选村长了。但如果你早知道了后面会发生的事情,大概就明白选村长已经无关紧要了。
但这位莫名而来的姑娘处置问题还没有得出任何结论,村民们也因此埋怨村长就问了些符号便撒手人寰,好让人头疼。
这时他们才想起来,村中有一个姓李的老汉,他为人老实忠厚,干活卖力,可惜长了张鞋拔子脸,这相貌令人很不舒服,脑瓜还有点傻,所以至今未有姑娘愿意嫁给他,不如......但还是先问过这位姑娘的意愿吧。
令人惊讶的是,这位姑娘听到推荐十分开心,即使是在李老汉的短处一一揭开后,也还是由衷感谢村民们的帮助。
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已经是几天后了,——这位姑娘已经把自己洗得干净,又稍稍打扮,换上了一件干净的棉麻衣裳,脸上的疮也好了——她是来发喜帖的,她和李老汉打算几日后成婚。
这时村民才发现她原来生地十分秀丽,明眸皓齿,身形窈窕,举止大方,眼里还透露出不染尘俗的清澈,这分明应是镇上某位姥爷的大家闺秀啊。
一时间,老张离不开了眼,老刘被媳妇追着骂,老赵嫉妒得打自己耳光,小孩躲在窗口下窥,老人感觉自己又年轻了。因为她,这个村子在沉寂了多年后,终于又热闹了起来。
于是这位姑娘就此在这个村子里住下,大家都叫她李小妹。
她果真如她所说能吃苦下地,而且实际干起活来还一点不输男人,加之外貌惹人喜爱,又常常帮忙邻里,所以大家都很是喜欢她。
这就是李小妹的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