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头一震,从石缝间向外探望,看到了那双清冷的眉眼。
真的是他!
“姜梨,说话!是不是你?”陈墨的音调嘶哑得厉害。
“是我,陈墨……”姜梨竟说不上心底的情绪有多么复杂,只觉眼眶发烫。
陈墨似是松了口气,“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我很好。大家都很好,没有人员伤亡。”她隔着那些厚重的巨石与他交谈,每个字都沉甸甸的落在两人心上。
“你让里面的人往后退一些,液压千斤顶已经架好了,小心石块坠落,别砸到你们。”他的声线逐渐镇定下来,沉声宽慰她,“坚持住,我一定会救你出来。”
几分钟后,破碎机的巨响传来,一些碎石坠落到他们身侧,明亮的光线从外面透了进来。
救援人员率先从缝隙里给他们递过食物和水。
又过了将近一个小时左右,外面的人喊道,“你们可以出来了!”
困在山洞里的人彼此搀扶着从洞口爬了出来,短短两天时间,他们却感觉仿佛过了半辈子那样长,每个人的神色都或喜或悲或呆滞。
姜梨走在最后,照顾着洞中所有人都出去,她才吃力的往外爬。
一只修长的手掌递到她面前,抬眸,与陈墨那双狭长的凤眼相对。
他清薄的眼眸中似乎在克制某些情绪,不动声色地将她从废墟里拉了出来。
陈墨脱下自己的冲锋衣,裹住姜梨瑟瑟发抖的身体,又拧开了一瓶水,递到她唇边喂她喝下。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喝过水,小声询问。
“这些天我一直在海市分部,听到裴松鹤说你失联,奉沈知懿的命令过来找你。你父母拜托我,务必要把你带回去。”他扯了无数个人名,却偏偏没有提到自己。
“哦。”姜梨倍感失落,将披在身上的冲锋衣收了收紧,咬唇问道,“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让人定位到你手机信号最后出现的位置,缩小了营救范围,左右不会超过这座山,一点点找就是了。”他的语气轻描淡写,憔悴的面容与眼底的血丝却已将他出卖。
这座山那么大,又是喀斯特地貌,自然形成的溶洞非常多,无法确定她到底躲在哪个山洞之中,只能一个接一个的找。
救援时间是黄金七十二小时, 超过这个时间段人也会因虚脱而陷入昏迷,听不到救援人员的呼喊,不能给出回应。
他为了尽快找到姜梨,整整两天两夜没有合过眼。
救援队的人还有时间休息吃东西,他却不肯停止搜寻,带着生命探测仪一点点在各个石缝间摸索。
还好,终于让他找到了!
陈墨看着她的眸光逐渐深暗,想抬手将她额间凌乱的发丝拨开,却又迟迟不敢触碰,顿滞在半空。
这时,不知是谁传来一声惊恐的高喝,“小心,洞顶有落石掉下来了!”
姜梨回过头,只见一块铅球那么大的石头从山洞上方滚落,直直朝她砸了过来。
她还没来得及躲闪,身体便被人扑倒在地,那人用自己的胸膛,严严实实将她护在怀中。
鲜红的液体从陈墨棱角分明的脸庞流淌下来,滴落在姜梨的眉心。
“陈墨……”她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声嘶力竭的喊了出来。
他很想对她说,‘别叫,多大点事……’
可话还未出口,晕眩感重重向他袭来,眼前漆黑一片。
手上再没了力气,沉沉倒在了姜梨的身上。
她指尖颤抖着去摸陈墨的后脑,血液粘稠和温热的触感令她不敢睁眼。
“陈总,陈总……快救人!”周围的人大声喊道,“医生呢,医生在哪?”
“我就是医生。”姜梨声线抖得不像话,说了两遍才有人听见。
救援队的人把陈墨从她身上扶起,她简单给他做了个止血处理和包扎,跟随着他们如同行尸走肉般用担架将他抬下山去。
那块石头砸在陈墨后颈与脑部,从外伤来看并不严重,可到底什么情况只有做了CT才能知道。
但姜梨亲眼看到了那块石头毫无缓冲的砸落下来,情况不容乐观。
救援车很快开到县城医院,陈墨被第一时间送进了急救室。
她站在急救室门外,头一次知道那扇门关起来时,会让人心里如此崩溃和无助。
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那些身穿与自己同样制服的人,会承载着她最后的期望。
她坐在充满消毒水味的走廊上,一时间不知该做些什么,脑海中不断回放着陈墨朝自己扑过来的那一幕。
许久,她把脸埋在双手之中,泣不成声。
沈知懿和裴松鹤在得知到陈墨遇到危险后,第一时间便坐私人飞机赶了过来,而距离陈墨被送进急救室,已经整整过去四个小时。
姜梨听到沈知懿在自己耳边说话,视线渐渐聚焦,紧紧握住闺蜜的手,抑制不住的嗫嚅道,“他在急救室,他在急救室……”
“我知道我知道,姜梨你别担心,他会没事的!”沈知懿心疼的抱住她。
裴松鹤平静地扫了一眼急救室的门,转身去找院长咨询情况。
又过了半个小时,躺在病床上的陈墨终于被推了出来。
姜梨立刻冲上前去,焦急的问道,“医生,他的情况怎么样?”
“病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但是后脑有一块将近三厘米的血块,暂时还不清楚是否会影响到脑部神经,需要再观察几天才能确定。如果血块对病人影响不大,那就不用做开颅手术,等它慢慢被吸收就可以了。”医生说道。
姜梨的心悬在半空,不上不上,反复煎熬。
沈知懿瞧她神色恍惚,连忙安慰道,“已经脱离生命就不会有事了,哪怕这个血块真的有影响,我们还可以做手术不是吗?”
姜梨怔忡地点点头。
沈知懿想方设法骗姜梨去吃点东西,可姜梨却坐在陈墨病床边,瞬也不瞬的守着他。
姜梨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吃过东西了,在山洞里也只是吃了几块救援人员递过来的饼干,身体严重透支。
沈知懿给裴松鹤递了个求助的眼神。
最后还是裴松鹤强行把她从凳子上拽起来,让沈知懿带她下楼吃饭。
姜梨刚走不久,陈墨便睁开了眼睛。
他看着四周白花花的墙体,还有裴松鹤那张风雨不惊的冰块儿脸,缓了好久才开口,“我这是在哪?”
“海市的县医院,你现在感觉自己怎么样?”裴松鹤淡声问道。
“感觉好像有人在用锥子凿我的头,疼得快炸了!”他按着太阳穴,蹙眉道。
裴松鹤见他还能说话,便知问题不大。
拿出手机,长指在屏幕上快速跃动。
陈墨忍无可忍的怒骂,“喂,我都这样了你居然还有心情玩手机!你是不是早就起了谋逆之心,想要私吞松墨,巴不得我死在这里啊?”
“我是在给你远在京城的老父老母发短信,告诉他们,你还活着这个令人惋惜的消息。”
裴松鹤编辑完内容,按下发送。
薄唇勾起不甚在意的讥诮,“当然,如果你真的死在这里,我会很乐意替你接管松墨另一半股权,并在追悼会亲笔为你写下‘前松墨集团董事长’的荣誉称号。”
陈墨裹挟着杀意的眼风向他扫过来,“裴松鹤,你能不能做个人?”
这时,吃过饭的姜梨与沈知懿从门外并肩而入。
姜梨发现陈墨醒了,立刻奔至病床前。
眼底泪意涌现,咬唇说道,“你傻不傻啊,为什么要挡在我面前?”
陈墨却淡淡觑着她,音色漠然,“你是哪位,我认识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