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人带上来!”两个小厮绑着一老一少,一胖一瘦两个女人进来了。
小福宝嗤笑着说道:
“刚才,我经过牛山镇的时候,使两个小厮买两个果子来吃,这卖果子的两个妇人既然见了他们就跑”,“冯管事,你说,她们为什么要跑?”
这一老一少两个妇人,一个是他的儿媳妇,一个是他老婆。
“这是小人家里种了果子,贱内是怕姑娘和两位小哥见了误会”冯管事理直气壮的说道。
冯管事的老婆姓赖,冯赖氏先是听见自家男人这样说,便气势汹汹的试图摆脱抓着她的那个小厮,吼道:
“你们凭什么抓我?这是我们家自己种的,我们自己种的,还不能卖了?”
小福宝低声笑,随即道:
“冯管事,在这里干了多少年了?在我们家,又干了多少年了?”
“十三年,在你们家干了四年”冯管事道。
“四年啊,那可真是太久了,久到让冯管事忘了续订的合同条约了”,“签订的二十六条条约中,第十二条就写着,园丁不准私种果树”
“并且,我们家对此条约给予管事一个月两贯钱的补偿,园丁一个月一贯钱的补给”
“论起报酬,牛山县内,可再没有比我们家丰厚的了”,“梨树的苗,虽有价有市”,“却也不是任何人都买得起的”,“我倒要送你上衙门,好好与你掰扯掰扯”
小福宝接着又道:
“除了冯管事,还有你们”,“好好的送给你们吃,你们还不满足,偏要往园子里偷吃”
这时,就有人绷不住了,其中一个瘦个子的园丁当即跪下,哭道:
“求姑娘开恩,不要赶我们走!”
“求姑娘开恩啊!”
“你们吃我家的东西,如同在自己家,拿我家的东西,如同在自己口袋里取物”,“可曾想过,我们家为此损失多少?”
一时,底下杂声四起,议论纷纷,每人脸上神色慌张,有的也面带愧色。
“冯管事是不是跟你们说过,即便是少了这些果子,也不过只是果子而已,我们家不会拿你们怎么样?”
小福宝说道。
众人心中暗惊:怎么私下里的话,姑娘都知道了?
冯管事和他老婆也面色难堪。
小福宝板着的小脸,微微松动,道:
“不过,我们家不是不近人情的人,只要你们能证实冯管事偷盗之多少,并勇于承认错误,我会对你们从轻处罚”
“否则”小福宝神色微冷,“我有的是法子治你们,论起待遇,园丁中,整个江州也没几家比我家给的薪资高了”
“若不如实相告,本姑娘,宁可错杀一百,也不会放过一个”
一时,底下十几个园丁神色各异。
“小的举证,冯管事利用职权之便,不仅偷盗园中果子,他家每天都摘上三四篮子,前往不同的村子卖”,“而且,他还要挟我们”其中一个叫旺儿的园丁说道。
“若我们之中,有谁不吃园中果子,他便在日常劳作中,使人给我们穿小鞋”,“小的们也是嘴馋,就…就吃了几个”
“几个,那到底是几个?”小福宝道:
“我来替你们说吧,一天至少四个”
旺儿吓得一下扑通跪倒在地,啪啪啪打自己的脸:“叫你嘴馋,叫你软弱,叫你同流合污”
随即,他又呈上来一个本子,道:“小的等这一天,其实也已久,小的专门记录了冯管事所盗之果品数量,斤两”
“罚你三个月的月钱,银米”,“看在你是第一个主动承认的份上,不予你杖责”
旺儿连忙叩谢。
接着,园丁纷纷指出冯管事的种种罪责,比如,利用职务之便,向其他人索要贿赂。
因为即使是园丁,除了管事,也还是需要两个副手的,副手的收入和福利,比其他园丁要高。
“姑娘,我一天也才吃两个,不用罚那么重吧?”一个精瘦老头说道。
“才?好一个才,我这里,怕是容不下你,也养不起你”小福宝命人将老头带下去,“刚才有人报你行贿”
“我倒要把你和冯管事送去衙门,好好掰扯掰扯”
精瘦老头吓得一下跪倒在地。
“冯管事,你是不是觉得,果品不是金银,便不能以盗窃之罪告你?团圆,你且好好同算一算”
“他所盗之果品,换算成财物,值多少钱?”
团圆接过刚才旺儿递上来的账目,仔细盘算:
“姑娘,一共是六百七十二贯,十四文钱,怕是牢底得坐穿了”
“把他送去官衙”
“旺儿,你个小兔崽子,你敢阴我?”冯管事大喊大叫着,声音逐渐远。
小福宝从椅子上走下来,道:
“旺儿,你的账册做得不错!这个园子,没有个管事的,也不行”
旺儿满心以为小福宝要提拔他,结果小福宝画风一转,道:
“我指你为临时管事,你为监舍”
指的是另外两个人。
“不过,鉴于你们先前犯错,这三个月的临时管事,监舍,我家不会给你们一个子儿的薪水”
“转正之后,方会发你们转正之后的薪水,你们可服?”
被指的两个人。
临时管事叫做蒋二神。
监舍外号王短腿。
蒋,王二人喜不自胜,连连点头道:
“服”
“另外,再挑六七个新园丁进来”小福宝道,“我们家虽不日就要上定都,但我们家的心耳神意时时在这里,想要如冯管事一样糊弄,各位就且掂量掂量,你们有没那个本事”
众人暗道:
不怪乎牛老板一个乡野之人,会发这样大的财,一个七岁女娃娃,还没上学就这样杀伐决断。
想来,那大姑娘和牛老板一定更厉害一层,平日里,我们所见的只是皮毛罢了。
小福宝和翠竹,团圆从果庄出来以后。
团圆问道:
“姑娘,为什么不一并打发了他们?将他们也告上去?”
小福宝道:
“即使告他们上去,他们所盗果品不如冯管事万分之一,进去也不过几天就会出来”
“而且,他们都是管理果园的老人,对于果树打理经验丰富,一时都退了,再找新手来全权接替,怕是不妥当”
“二来,杀鸡焉用宰牛刀?让他们尽心尽力的白干几个月,等扶持培养好了新园丁,再一网打尽,不是更好?”
“这叫物尽其用,大姐姐说的”
团圆又道:
“刚才我看姑娘夸那个旺儿账做的好,我还以为姑娘会提拔他做临时管事呢”
翠竹笑吟吟道:
“再没有比我们姑娘还聪明的孩子了”,“团圆,这你就想不通了吧?你以为姑娘会提拔旺儿,旺儿自己也肯定会这么想”
“今日姑娘那番话,他们心里暗自揣测一定是有人做了耳报神,却不知道,这是我们姑娘揣测出来的”
“谁当临时管事,他们就疑心谁,他们只要疑心了谁,就会有争斗”
“为了这一个月四贯钱的待遇,他们会争相表现,带好新园丁,又明争暗斗挤掉头上之人”
“有了争斗,到时候就有了赶他们出去的理由”
团圆懵懵懂懂的。
翠竹则一脸欣慰的样子:
“咱们姑娘长大了,以后看谁看不起咱们乡野人家”
小福宝表示:可是这样端着好累啊!
小家伙一回家,就往床上摔了了屁股蹲儿,然后翻过身,像一只小虫子扭来扭去,钻进被子里:
“翠竹,团圆,香儿,我好累啊!大户人家的小姐真不是人干的活儿”
老半天没人搭理她。
小家伙一扭头,就看见一张放大的脸在她眼前:“大姐姐啊!”
大姐姐拉了她的小手,一脸兴奋的问她,道:
“快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把那个讨人厌的仓鼠弄进牢里去的?”
说冯管事是仓鼠,是因为他长得像老鼠,说话时也和老鼠进食的动作一模一样。
小福宝把事说了一遍。
牛翠花笑道:“你是不知道,我回回去查庄子,他说话总恨不得贴我脸上来,他那个口臭,熏得我好恶心”
“又一副谄媚市侩的样子,我老讨厌他了,许是我跟爹爹查得勤的缘故,这几年都没寻到他一处错漏”
“他这个人,办事能力还是不错的,只可惜,心术不正,正如一只仓鼠,贪得无厌”
否则,也不会一口气吞了二百多贯的果子钱。
寻常人哪有那样大的胆子。
“他说话也像一只仓鼠,我常想,莫不是前世是一只老鼠精托世?”
“咳咳”小福宝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
“姑娘,这是账册,请您过目”
小福宝学冯管事说话的动作和口吻惟妙惟肖,惹得牛翠花捧腹大笑,一只手戳了戳小福宝的头:
“你啊,真是越大越皮了”
小家伙傲娇的扬扬脸,臭屁得不行,要是有小尾巴,她现在的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笑着笑着,牛翠花就不笑了:
“姐妹几个自小一处长大,明儿你们就要启程了,独留我一人在这儿”
“一众妹妹里头,我最舍不得的就是你了,家里少了你,可少了很多乐趣”
“这一别,又不知几年才能相见”
小福宝道:
“学院每年都会放假的,我们可以回来看姐姐,等姐姐得了空,也可以上定都探望我和其他姐姐们的”
牛翠花站起来,走到小福宝的衣柜前,“箱笼物件儿我已经替你们整理好了,你且看看,还有什么要带的”
若是细听,她声音还略有些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