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刚刚被合魂的刘叔刘婶已经跟我们脚前脚后进了新房。
他们进来一看儿子和儿媳都不见了,吓得嗷一声就开始放声大哭,说他们家五代单传了,这个独子可千万不能出意外。
而且新娘王雨燕也是亲家的独女,要是出了啥事,怎么跟儿媳的父母交待?
刘叔刘婶是在我们村种植蔬菜大棚的,我小的时候还被刘婶喂过奶。
他们都是老实巴交的善良人,把所有心血都放在独子刘大壮身上了。
如果刘大壮出点啥意外,真没法想象他们以后可怎么活。
只见刘叔刘婶噗通一声跪在我爸脚下,让我爸无论如何把尸煞抓住,然后把刘大壮救回来,如果能救回刘大壮,他们两口子乐意给我爸当牛做马!
我爸连忙安慰起刘叔刘婶:“大哥大嫂,快起来,你们放心,不用到天亮,我就还给你们一个活生生的刘大壮!”
而我已经顾不得安慰刘叔和刘婶了,开始到处寻找失踪的活人、尸煞和阴胎。
这时,本来阴气散尽的院落和新房里又布满阴寒。
我知道,尸煞和阴胎并未走远。
而且,我的耳朵旁传来一下下的吹息声!
我何尝不明白:风吹一阵儿,鬼吹一下儿!
我和我爸还好说,我们都是镇尸人,素人贾春红就不好说了,如果被吹灭了“天灯”、“地灯”和“人灯”,那她立马就嘎了!
偏偏贾春红还一边回头一边说:“噫?谁在叫我?”
我大叫一声:“别出声,别回头!”
说时迟,那时快,我飞身一跃,一下把贾春红搂在了怀里!
顿时间,温玉满怀,刚才镇尸的疲累似乎也一扫而光了!
而且,在这样的危险时刻,也许只有我这个拥抱,才能帮贾春红暂时避过危险!
贾春红骂我占她便宜,想要挣脱,但我把她抱得死死的,就是不松开!
正当我和贾春红拉扯间,我突然感到天灵盖一麻。
斜望上去,天啊,竟然有两只毛茸茸的小爪子正在往外抽我的“筋线”,只是它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才刚刚拽出十来公分。
到刘叔家来得匆忙,我爸忘记给我贴“魂魄保护符”,我竟也忘记提醒他。
好在还没等它继续拽,我爸及时发现了它,上来一鞭子把它抽得“吱哇”一声惨叫。
我爸似乎没看到此时贾春红还在我怀里,鞭子梢殃及到了贾春红身上。
贾春红吃痛大叫:“刘叔,你打我干啥?手头有点准好不好?”
我爸白她一眼:“臭丫头,没看我们在镇尸么?你添什么乱?打的就是你!”
但我们此时顾不得继续争执。
只见抽我“筋线”的小怪物挨了鞭子后,一下子跃到房梁上,我仔细一看,天啊,这东西怎么长成这个样子?
硕大的脑袋好像是吃了劣质奶粉,水肿得厉害,偏偏那牙齿又细又密,长得像针尖一样,足足有上百颗!
小脖子细得就像一根粉红的铅笔,脚丫子却又大得出奇,目测至少有39码!
这是一个发育奇特的婴儿啊!
再一细看,他身上竟穿着我爸亲手缝制的小裤头和兜兜,兜兜上有四个大字:长命百岁!
天,这不就是那个阴胎么?
怎么突然有了法术,都可以抽我的魂魄了?
我爸说得没错,所有阴间人都想要我的魂魄,就连一只没成气候的阴胎都对我虎视眈眈!
我怒视着这个小怪物,只见它捧着脸嘿嘿一笑,冲我和我爸做了一个鬼脸,竟一下子跃到新房角落的谷物堆里了!
它为什么不待在它妈妈的怀里做一个乖宝宝,等候时机去转世投胎呢?
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它发育成一个几乎要成煞的怪胎,原因何在?
母煞此时又躲在何处?
我爸把我被抽出的魂魄重新送回我体内,我也把贾春红暂时安置在新人的炕上,为了安全起见,还给贾春红用“避煞符”画了一个圈,把她圈住。
我向谷物堆逼近,准备抓住这个阴胎,我爸也跑向院子寻找母煞。
但我们爷俩一无所获。
为逼母煞现身,我想了一个绝妙的法子,我把轮回棍插入地下,大声念诵轮回咒:“天地人三界通融,轮回之门一层层。遁走尸煞何处去,山无棱呀水无情。天灵灵,地灵灵,若有神不服,若有鬼不惊,有吾赦令轮回路,吸纳尸煞不纵容,现身,现身,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轮回咒针对不同尸煞的情况,有千万种,这只是其中一种!
我之所以念诵此轮回咒,是因为此咒一出,方圆五公里之内、具备轮回资格却因各种理由逃避轮回的尸煞都会被咒力吸到轮回洞口附近,到时可趁机拿住!
果然,伴随着一阵阴风大作,母煞现身了,只见她倒坐在地上,身体后仰,双腿拼命踢蹬,像刹不住车一般迅速向轮回洞口的方向滑来,头发都被吹佛到背后,脸上满是惊惧的表情。
我剑指逼近,大喊:定!定!定!
我爸和我一齐上前,制住了母煞。
我愤怒地质问:“已经联系好你的家人,天明即来,送你入土为安,你的孩儿也会定时供奉,等时机成熟了也会送入轮回,母子二人均得往生,是多好的事,你这尸煞非要拧着来,到底为何?”
母煞怒视我,却不答话!
我失去耐心,也不想惯着她出尔反尔的毛病,抬起手就想给她来一个霹雳三掌,这种犟种,干脆让她魂飞魄散算了。
母煞看出我的狠戾,赶忙求饶:“别杀我,我说,我说!”
母煞本名叫陶如意,她的故事还挺凄惨的。
时间退回到一年半以前——
陶如意被瘸子爹卖给了赵家庄的赵二狗。
陶如意哭着说:“我不想嫁给又穷又没本事的人,爹你害我!”
此话一出,就被她的瘸爹扇了两记耳光,陶如意捂着脸哇哇大哭。
新婚之夜,看着满炕破破烂烂的铺盖,陶如意死活不睡觉。
后来,陶如意在刘大壮家的杂物间跟本村的小混混赵小鹅苟且,被赵二狗抓个正着。
赵二狗拼尽全力把赵小鹅打得头破血流不说,还对着陶如意大骂:“你不会做饭洗衣,不会伺候男人,你嫌弃我,我都可以原谅你,但你TM的绿我,你信不信我打死你?”
但最终赵二狗没有动手打陶如意,只是把陶如意拎到狗窝前:“你要是反省不好,就睡狗窝吧!”
陶如意偷偷去找赵小鹅,让他给自己一个未来,但赵小鹅把陶如意赶了出来。
陶如意虽然对赵小鹅动了真情,但赵小鹅却只把她当做露水夫妻。
没办法,陶如意只好继续睡狗窝。
突然一日,赵二狗发现陶如意挺个大肚子从狗窝里爬出来!
赵二狗仰天长叹:“你到底还是怀上了赵小鹅的野种,我不要你了,我要跟你离婚!你TM把彩礼钱给我退了!”
但傻子都知道,陶如意的瘸爹是因为没钱才卖女儿的,哪怕陶如意真跟赵二狗离婚,她的瘸爹也不会同意退彩礼!
陶如意回不去娘家,大骂赵二狗:“整天赶我走,老娘真走了,你还不得打一辈子光棍?”
只这一句话就把赵二狗骂蔫巴了。
毕竟他可拿不出第二笔彩礼,再买一个媳妇!
陶如意就这样在赵二狗家煎熬着,两人关系越来越差。
所以在陶如意难产死亡后,赵二狗也没有找人给陶如意接阴胎。
因为一旦接了阴胎,那就相当于认可这个孩子是他老赵家的种,还得埋入自家祖坟。
赵二狗没有那么大度,要把阴胎当自己儿子。
哪怕人死至少在家停三天的土规矩,他也懒得遵守。
赵二狗根本没钱给帮忙办丧事的人提供三天的流水席。
就这样,在陶如意难产死亡的当晚,赵二狗就草草把她埋了。
偏偏就在那天晚上再晚一点时,壑南村的杨剑因为贪嘴,扒了陶如意的坟,把阴胎从陶如意的肚子里挖出来,煮了吃了……
陶如意成煞后,杀了杨剑全家,似乎恩怨已了。
陶如意咬牙切齿地跟我说:“我做了对不起赵二狗的事,他不可能同意我在他家祖坟入土为安。”
“而且,就是他同意把我入土为安,也不会好好对待我儿子,毕竟我儿子不是他的种!”
所以在我和我爸忙着给村民合魂时,她就跟自己怀抱里的儿子商量起娘俩的未来。
“儿啊,与其妈妈入不了赵家祖坟,整天忐忑你不是赵家种,不能被赵二狗好生供养这事儿,还不如咱娘俩一起游离人世间算了!”
阴胎显然一切都听妈妈的,特别当陶如意给它喂了尸奶,导致小家伙迅速具备成煞体质,长了本事后,还差点抽走我的魂魄……
“哎!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一声长叹:“你再有天大的难处也不能连累自己儿子,跟你一起成煞啊!”
“你这还像个当妈的吗?”
陶如意呜呜哭:“你这半人半鬼的货,说什么风凉话?我这不是第一次当妈吗?难道我有经验?”
这样说着话,陶如意的眼神里写满故事。
我有一种预感,她并不仅仅是因为自己不能入赵家祖坟才纠结的。
女人心,海底针。
但对于我这个糙汉子来说,可管不了那么多。
毕竟刘大壮小夫妻还生死未卜,我哪有心思继续听她陈谷子烂芝麻。
“快说,你把新郎新娘藏哪了?交不出新人,你信不信我把你打得魂飞魄散?”我大声怒喝。
陶如意向后退却,眼神里并无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