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有水珠顺着墙面流下来,现在已是子夜,屋内的大床上,丁小鱼睡梦酣甜。
晶莹的水滴,映射着月光,从一注,到两注,不久后,开始越来越多,乃至整个四面墙,都在流水,濡湿了墙上的黄符。
黄符遇水,湿溻溻的从墙面上沉下来,潮湿的空气,终于烦扰的丁小鱼辗转反侧,丁小鱼擦了擦额头,朦朦胧胧间感觉口渴,极度的口渴。
迫于无奈,丁小鱼翻身下床,打开床头柜上老旧的台灯,一盏昏沉的光,照亮了屋子的一隅。
丁小鱼摇摇晃晃,打开房门,屋外的厅堂,有月亮为媒,幽蓝静谧。
丁小鱼挪到水缸边,抓起水瓢舀起一瓢水,不管不顾“咕咚咕咚”就猛灌自己,一瓢清水下肚,不知怎地,仍不解渴,丁小鱼,又舀起一瓢,再次仰头狂饮。
丁小鱼深深的凝视着水中自己的倒影,嘴巴干渴的大张着,理智告诉自己,这并不正常,但身体的不适还是占了上风。
丁小鱼重新舀满水,准备喝下去。
突地,一张死人脸缓缓从丁小鱼的头上升起来,那张脸五官扭曲,抓着丁小鱼的后脑勺,就将丁小鱼压进了水缸里。
丁小鱼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头死死的按在水中,无法呼吸,本能的挣扎,却根本使不出力,肩上似有千斤重担,怎么也抬不起来,窒息感也随之而来。
丁小鱼在水中睁开眼睛,不过一米的水缸,却似深不见底的大海,从幽深的水底,缓缓的游上来一个长发女人,一张青灰可怖的死人脸,越放越大,越游越近。
丁小鱼口不能言,脑袋闷在水缸里,动也不能动,正是万分绝望之机,那女鬼裂开大嘴“呜啊”一声惨叫,鬼影在水中溶释,丁小鱼瞬间能使出力量,“腾”地扬起头站了起来。
“哗啦啦”水洒了一地,丁小鱼抹了一把脸,惊魂未定的巡视屋子,师父林以正一张慨然正气的五官,使茫然无措的丁小鱼感到镇定。
林以正身后的大秦和皮皮轩,立即上来围住丁小鱼,大秦焦急的追问:“这屋里有问题。”
未等几人继续沟通,“嗵嗵嗵”砸门的声音响起,一声接着一声,一声比一声急促。
大秦和皮皮轩就要去门口谈一谈情况,林以正却双臂平伸,拦住了两个徒弟,随即,“噼嗙”一声,两扇大门被破开,一人高的水浪翻进屋中,瞬间将师徒几人砸在洪水里。
大秦紧紧的揽住丁小鱼的肩膀,看皮皮轩在水中挣扎着向上游,师父林以正则端站在水底,巡看着四周。
大秦无法呼吸,也无法说话,对丁小鱼比划,向屋外游。丁小鱼憋着气,想要回身去拉师父的衣袖。
却见林以正手舞印诀,心中默念咒语:“天雷奔地火,破除世间邪。急急如律令!破!”
刹那间,以林以正为圆心,洪水将林以正分离出来,一个圆形的结界,林以正站在了无水的水中央。
但不过是几秒钟,水重新聚拢,再次将林以正埋在了水底。
林以正这才意识到,对方的实力,一般法术不可解。
林以正眼见着几个徒弟在水中漂浮,没有方向的乱游,再耽误时间,恐有溺死的危险。
林以正从背上抽出辟邪剑,以指腹顺着剑刃划过去,留下一道细细的血痕,林以正心中大念绝煞咒:“魔星恶鬼,古洞精灵,举头同视,俯首同听,上有六甲,下有六丁,骚扰为历,定干雷霆,太上有令,命我施行。急急如律令!”
随着咒语念出,林以正手脚并用,舞出动作,长剑强有力的向前一松,水位瞬间向屋外退去,翻着水浪,越退越远。
大秦,丁小鱼和皮皮轩三人,同时从半空落在地上。清醒过来时,才发觉,周身衣物,半滴水未沾。
大秦疑惑的看向师父:“师父,这怎么回事?”
林以正收剑,命令:“追过去!”
不由分说,三个徒弟急忙跟上师父奔跑的步伐。林以正边跑边解释:“一切都是假象,没有水,可我们遇水会本能的闭气,最后就会窒息而亡。”
“那我们该怎么做?咒语我也念了,不管用啊!”丁小鱼紧随其后跑上来。
林以正叮嘱说:“可以呼吸,稳住内心,找到根源。”
师徒四人眼见着洪水退到了村口的一条小河里,小河潺潺的流,一如往日,微风拂过水面,倒映着粼粼的月光。
师徒四人巡视着整个河道,突地,水面“哗哈哈”腾起几个人形的水柱,朝着岸边的人扑上来。
丁小鱼和皮皮轩冷不防,被从头到尾灌溉下来,整个人都湿透了。
大秦挥剑一扫,水分两半,跌进小河里,林以正则剑指竖在胸前,不知念了什么咒,水人临近林以正的脸,却不断的被蒸发,最后水人消瘦,缩回了水面。
“这河有问题!”大秦轻皱着眉,对师父说。
林以正点点头:“应该是水鬼作祟,还不是一般的水鬼。”
皮皮轩忽然来了兴致,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提议说:“师父,那不如找个人下去把水鬼引出来,灭了他算了。”
“不行,”林以正沿着河道行走,断然拒绝说:“下水必死无疑。”
皮皮轩把下面的话噎在了喉咙里,心中泛起了波澜,师父这么说,肯定是只难对付的大鬼,皮皮轩不敢轻举妄动,紧张的跟在师父的身后。
突觉,脚腕一痛,皮皮轩被一股力量拉动,失足向水下滑,身前的大秦迅速反应,一把拉住了皮皮轩的手臂。
见此情形,林以正也不怠慢,返身摘下胸前铜镜,单手捏诀,口中念咒,将镜子向水中一照,一道金光一过,皮皮轩感觉到脚腕处一松,一个青灰的女人手臂沉入水底,那张熟悉的死人脸,再次出现在丁小鱼面前。
女水鬼在水下越沉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她不出来,我们能拿她怎么办?”丁小鱼疑惑的侧头问师父林以正。
林以正环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不一阵,转头吩咐大秦:“打一桶水来。”
“好的师父。”大秦答应的爽快,心中其实不明所以,但是知道这么做必定有师父的道理,依言照做就好了。
大秦到附近的人家里,找到一只木桶,就着小河的水,打了一桶上来,平稳的放在空地上。
林以正左右看了看三个徒弟,最后把目光定在了皮皮轩身上,然后脸上挂起了微笑,瘆人的微笑,林以正说:“你去看看那水中有什么?”
皮皮轩见到师父那种微妙的笑容,就知道准没好事,但还是顶不住好奇的心,想要探头去看,结果一弯腰,从不大的一只木桶里,就伸出一只青紫的女人手臂,霎时就掐住了皮皮轩的脖子。
皮皮轩瞬间感到窒息,林以正说时迟那时快,立即甩出缚鬼锁链一抛,细铁链精准的缠住女人手臂,林以正大力一拉,将一个女人从水桶里拉了出来,“哗哗啦啦”带出一片水汪。
女鬼一个咕噜扑到草地上,犹如一条青鱼,女鬼四肢并用,疯狂的向水下钻,速度奇快,林以正还未来得及抽出炼尸鞭,女鬼已经下水了,诡异的怪叫声也收进了水底。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丁小鱼和大秦还未做出反应,水鬼就在眼前现身又逃遁而去。
大秦和丁小鱼面面相觑,皮皮轩蹲在地上揉着脖子,气愤的说:“师父,您真是把我豁出去了,您真是太坑徒弟了,好歹我也是您的爱徒啊,您这么对我,实在太令我寒心了。”
“少废话,回去给你包红包。”
一听这话,皮皮轩立马来了精神,直起身说:“师父,水鬼又逃回去了,那我们再来一次吧?”皮皮轩将衣服一拉,故意露出雪白的长脖子,清晰的手掌印还在。
林以正却摇摇头:“估计她也有戒心了,不会以这种方式再出来了。”
大秦挠挠头,悔恨说:“刚刚我反应太慢,能及时的截住她就好了。”
“以你的道行,你未必能截得住,我们再想办法吧。”林以正沉声说:“这个女鬼修炼的挺厉害,她会御水术,她能操控水,任何水,只要是水,她都可以,将形态寄托在上面,然后进行操控,一般法术她根本不怕。”
“那怎么办?”
林以正沉声一叹:“天亮,我们沿着河道看看情况,如果能找到她的尸身最好。”
最终,大秦还是在丁小鱼的房间打了地铺,这一夜总算安全度过。
师徒睡到日晒三竿,没有如约等到太阳,雨水却来了,由细雨沙沙到连绵的雨林。
丁小鱼睁开睡眼,床下的大秦还在美梦中无法自拔,丁小鱼坐在床边伸着懒腰,看窗外的雨,朦胧的玻璃窗外,正在上演一场欺凌。
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正对一个女人施暴,光天化日,野蛮至极,女人长发披肩,衣不蔽体,无助的在雨中呐喊,最后女人被几个男人按在河道中溺死,男人们发出阵阵刺耳的嬉笑声。
女人的尸体孤零零的在水面上飘零,越飘越远,直到冲撞到村子的东南方向,在那里风吹日晒,化作一堆枯骨。
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顾盼子冲出房间,跳进雨幕中,向刚刚画面中出现的位置奔跑。
大雨紧紧的裹着丁小鱼的周身,那凄惨的画面,一遍遍在丁小鱼的眼前重复,丁小鱼心知,这应该是那女鬼故意在给她指引方向,她的尸体就在那里,一定在那里。
“世道乱了!你能听到吗?”
一个女人的呢喃在丁小鱼的耳畔回响。
“你要保护好自己啊,不要乱跑。”
“他们伤害女人,他们杀人!杀人!杀人!”
“再往前走,就在那里,我就在那里等你,再往西南的方向,杀人犯在那里等你。”
丁小鱼不顾耳中的声音,双腿不停的向着那个方向奔跑,近在眼前,那条河,那具白骨,还有那个青灰的女鬼,在河对岸向丁小鱼招手,
丁小鱼知道坚决不能过河,可身体却好像不是自己的,根本不受自己控制的跃进水中,在水中奋力的游。
游了许久,丁小鱼开始失去方向,呼吸也变得困难,游不动了,想往水面上冲,但头顶却也像是没有尽头。
丁小鱼被困在水阵,寻不到出路,内心也越来越绝望,身体也极度无力,甚至也无法呼喊。
真以为自己就此死了,可身体猛地一摇,丁小鱼倏然睁开眼睛,还是那四面的墙,还是那张老旧的床,床边站着大秦,满眼的担忧:“你做噩梦了?”
原来是一场梦,丁小鱼如释重负,支起身子,扭头看了看窗外,确实下过雨,不过雨停了,时间已是正午。
大秦坐在床边,拉着丁小鱼的手:“皮皮轩在弄吃的,一会我们吃饱了,再干活。”
丁小鱼勉强的笑了笑,双手抓了抓头发:“我梦见那水鬼了,她带我找尸体,我还差点淹死在河里。”
“她的尸体在河里?”
丁小鱼轻轻摇头:“在村子东南方向的一个河岸边。”
“好,我们吃完饭,就去那里找一找。”
山清水秀,花红柳绿,大自然不会受僵尸时代的影响,树木枝繁叶茂,山花妖艳欲滴,小河湍湍流转。
一具白骨被河水冲刷,骨骼圆润,一半没在泥里,保存着骨架的完整,头颅似乎被什么动物啃过,被带到了远处的岸边。
林以正蹲身看了看白骨的形态,猜测说:“如果附近没有别的尸骨,那这具人骨,应该就是那水鬼的了。”
“那师父,我们要怎么埋?”皮皮轩迫不及待的挽起袖子。
林以正却不可思议的看向皮皮轩:“埋?我们好不容易找到的,埋了还怎么用。”
林以正立起身,在岸边踱了几步,然后指着一个位置,吩咐说:“丁小鱼你在此地设一个土阵,大秦去打一桶水来,放在阵眼里,皮皮轩收集白骨,尽量多的,放进水桶中。”
三个徒弟听后,立即分头行动,按照林以正的意思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