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墙后边就是学校的操场了,S型的建筑群矗立在昏沉寂静的月光下,操场平坦宽敞,一尘不染,寒风丝缕,搅动而来一股阴森可怖的气息。
三人走在偌大的场地里,向不同的方向巡视,皮皮轩问丁小鱼:“你早知道这公交车是阴阵?所以才这么积极的想上去?”
丁小鱼游目四顾,回答说:“都是我的猜测,上去才能知道真假,确定是阴阵,才好接近鬼王吴歧。”
话刚说完,漆黑的教学楼内,几盏灯乍明乍暗,在不同的位置闪烁,随即操场的四面八方,开始有怪异的声音,从细微到洪大,渐渐地,地皮下一颗颗人头开始冒出来,如同植物萌芽,有无数的人钻出地面,歪歪扭扭的直立起来,围拢在丁小鱼三人周边,伴随着刺耳的鬼叫声,女人拉长音的嚎哭,风声也时常的呼啸。
地下之鬼垂丧着头,举起双臂,向丁小鱼三人一步一步的靠拢,皮皮轩挺身而出,挡住二人,英勇无畏的说:“让我来,我奶奶教过我,遇到有鬼,就拿脏话骂他们,骂的越难听越激烈越能起到作用。”皮皮轩双手叉腰,摇了摇口中的舌头,刚要对着四面的鬼破口大骂。
大秦一巴掌将皮皮轩推到一旁,肃正的侧头责问:“咱奶奶是哪路山上的大神?师父没告诉过你,有的鬼脸皮厚,骂不动。”说着大秦两指捏出一张黄符,口念驱鬼咒,大喝一声:“急急如律令!”将符纸飞向半空,未等黄符燃烧,竟莫名的被劈碎。
三人惊恐的互看一眼,但见群鬼脚步不停,执迷的向三人伸出双手,恶叫着,向三人奔跑而来。一张张丑陋的脸孔,一具具难堪的身形,两眼绿光,舌头漆红,黑洞洞的鬼口大开,疯狂的疾奔而来。
皮皮轩浑身颤栗,惊吓出声:“我靠,这里面有高人啊,把咱们的符咒破了!”
丁小鱼惊慌失措,与大秦和皮皮轩同时抽出身上的桃木剑,背靠着背,三面迎着鬼潮乱砍。
群鬼不堪一击,每砍必中,中者即时消亡,奈何群鬼乌央乌央,不要命的猛扑,消耗着三人的体力。
三人将近身的群鬼扫荡开去,然后同时念起咒语,以“中天之印诀”剑尖向天,带下一股力量,范围之内的鬼,尽皆痛嚎一声,瞬间消散。
随即三人又以三足鼎立之势,跳开距离,以三点连接,念咒合力:“一炁化三清,三而生万物,一切世间魔,静心从正道。急急如律令!”三点之内,群鬼长叫,缩成一团,退回地底。
三人想尽各种办法打鬼,在鬼群中奋力斡旋。
教学楼内,鬼王吴歧端站在阴暗中,默默的垂望着操场上的一幕,一张鬼脸阴冷的注视,嘴角浮着捉摸不定傲然的笑。
眼见着群鬼势众,仍然落入下风,鬼王吴歧忍不住高声制止:“看来,你真的是学业有成,是个出色的道人了。”
群鬼呆立在原地,不再发起攻击,丁小鱼三人也停了手,声音飘荡,不知从哪个方向而来,随即教学楼上的每扇玻璃窗上,逐渐显影出吴歧的五官。
只见吴歧的五官上,嘴巴一张一合,开口说:“林以正知道我受了大损,才放心叫你出来追我的吧!”
丁小鱼见群鬼向地下退走,才放松警惕,收起桃木剑,对身旁的大秦低声嘀咕:“你不说人死后成鬼,一般是无法离开死亡地吗?这老家伙跑的倒快,咱们出发前,罗盘指引的方向可不是这所学校。”
“道理是这个道理,”大秦解释说:“但有脱离鬼道的,是可以离开死亡地的,或者受外界的某种媒介的影响,也是可以离开的。”
丁小鱼抬眼望着整座教学楼,一时不知该对着哪张鬼脸讲话,眼神飘忽,高声劝说:“你可别再跑了,又费油,又费钱。咱们现在不共戴天,总要面对面杀死对方,如果你肯去投胎转世,咱们哪还有这么多恩恩怨怨。”
鬼王吴歧桀桀怪笑,摇摇头回答:“好侄女,永生比轮回可舒服多了,大伯在帮你啊。”
“好歹你让我活完这一世,再找你不迟,你非要早早的弄死我。”丁小鱼不能理解的摊开手。
吴歧鬼影一闪,汇聚一处,忽地站到丁小鱼近前,恳切的说:“你不懂,必须要横死,且在你最年轻的时刻,才能保留你的原貌,在世间永生。”
皮皮轩在丁小鱼身后观察着鬼王,听了鬼王的一番话,皮皮轩嬉皮笑脸的凑上前,招手说:“鬼王你好,我叫皮文轩,本名啊,本名叫皮文轩,我是您侄女的师兄,出生入死,大器未成,将来我要是入了鬼道,麻烦您多多关照啊。”
大秦在背后扯住皮皮轩的后衣领,一顿乱拍,口中责骂:“你是真没脑子,什么场合啊还开玩笑。”
皮皮轩着急的辩解:“我没开玩笑,我说真的,今日留一物,他日好相见啊。”
鬼王吴歧见皮皮轩如此形容,禁不住一阵冷笑。
丁小鱼上下打量着吴歧,周身透着绿光,身影飘荡,还是那个中等个子,还是那个微胖的身形,那张叫吴歧的脸,完整的出现在她面前,丁小鱼不解的问:“傍生鬼不是脱离僵王,不久就会消散吗,你怎么还在?”
吴歧自豪而得意的展开双臂:“我是鬼王啊,虽然被你师父弄得阴灵大损,傍生不成,我这些日子就靠着鬼拉车的阴阵,拉来新鬼,吞食他们的魂魄,使我的阴灵更加强壮,我正在一点一点的恢复自身,所以这个阶段,我不会杀你,你也别来找我。”
丁小鱼盯着吴歧怡然自得的神情,决然的说:“不趁此机会灭了你,等到你壮大了,就杀不了了。”说着,丁小鱼从背后抽出伏泉剑,竖在身前,心中默念咒语,脚下瞪开步子就冲了上去,大秦也举剑上前围堵,皮皮轩端着桃木剑,欲上不上,脚步有些迟疑。
鬼王吴歧见三人举剑前来攻击,身影一闪,原地消失了。
三人及时收住步伐,明知吴歧就在附近,又不知逃遁到何处,实在是有一种有目如盲的憋屈感。
“怎么办?”皮皮轩赶上来问。
“开天眼追!”丁小鱼果决的回答。
三个人犹豫了一下,还是用剑将手指划开了一个小口,口念“借天眼咒”然后将血点在印堂。
天眼一开,眼前一张死人脸就贴了过来,丁小鱼“啊”地一声惊呼,被大秦和皮皮轩扶住,丁小鱼稳了稳心神,再睁眼去看,整个操场上,群鬼出动,全都围绕在他们三人身旁,忌惮着三人身上的法器,并未攻击。
“好多鬼啊。”皮皮轩痴呆着张嘴感叹。
大秦站在操场环看一周,一本正经的说:“这座学校下面,应该是一处乱葬岗,以前学生都在,阳气旺能够镇压,现在一到晚上,学生都离开了,群鬼都出来放风了。”
丁小鱼焦虑的用两只黑瞳巡视全场,听大秦和皮皮轩两人闲聊,不耐烦的催促:“别管其他的,看看鬼王在哪?”
二人这才回归正题,四下里看,然后在校外的马路上,那辆停在高墙下的幽灵公交上,鬼王吴歧站在车门里,向着三人笑着挥手,车子启动,向远处疾驰而去。
三人立马抬脚要追,游荡在院中的群鬼,齐刷刷地瞪着三人,然后张牙舞爪的围住三人,将三人死死的困在操场里。
三人拼杀了一阵,心知吴歧是彻底的追不上了,借来的天眼时间一到,满场的鬼魂一个也看不见了。
丁小鱼知道,鬼就在身边,他们看得见自己,自己却看不见鬼,但道人一身的法器,鬼魂无法伤到自己,所有尽管同处一片土地,丁小鱼也能坦然的行走其间。
“对面院子是学生宿舍楼,”大秦提议说:“我们先在那住一晚吧!”
三个人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疲惫,又困又累,饥饿难耐。皮皮轩的精神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会儿打着哈欠,后悔说:“早知道,让你们俩上公交,我在后面开车好了,明天还得去那个站点取车。”
宿舍楼并未上锁,因为没有学生住,晚上也没人肯值班,丁小鱼和大秦,以及皮皮轩闯进了一楼里漆黑的长廊,大秦打开最边上的一间屋子,摸着黑在一张硬板床上倒下去。
丁小鱼扶着墙进了隔壁,脚踢到床脚,屁股就挪过去坐定,虽然身处这鬼怪的世界,丁小鱼从最初的恐惧,到现在的能够勉强面对,但当独自坐在这张陌生的床上,漆黑的双眼瞪着漆黑的夜,丁小鱼还是心下不安。于是尽管浑身的法器硌的骨头生疼,睡姿也难受,丁小鱼还是整衣睡下,不敢多想。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间有笑声传来,丁小鱼在睡梦中动了动耳朵,丁小鱼不想理会,闷头睡了也会无事发生。可一旦心里有了邪念,脑子立马就清醒了。
丁小鱼无奈的睁开眼,在漆黑的夜里,一对亮晶晶的眸子,藏在门后,看不清全貌,却能清晰的感觉,那对亮光类似人眼,正躲在门后偷看着自己,随着声声怪笑,亮光也随着上下摇摆。
丁小鱼冷静的分析着眼前的一幕,没错绝对不是皮皮轩的恶作剧,大秦更不会开这种玩笑,除了他们俩,那就剩鬼了,有人在身边,还可以壮壮胆,但眼下就自己一个人,又在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下,丁小鱼回望着那对眼睛,不敢动了,知道怎么收鬼又如何,丁小鱼还是不敢动了。
丁小鱼故作安然的重新躺好,反正自己一身的法器,鬼再厉害也不敢靠近自己,顶多使使幻象,吓吓人而已。
丁小鱼手里紧紧握着那柄桃木剑,逼迫自己不要去看,又用胳膊挡住自己的眼睛,半惊半吓终于是安全的睡了一夜。
美妙的上课铃声响起,朗朗的读书声,阵阵传进耳鼓,激荡出一幅幅青葱幻梦。
校服上标记的那些独特的涂鸦,纷飞在课堂里的奇思妙想,聊不尽的明星八卦,找不到的作业本,排不完的食堂长队,无时无刻不在悸动的少年的心,和那遥远未知又无限憧憬的长大以后。
总有人迟到在校门口,与保安和学生会苦苦周旋,似乎每所学校的学生会成员都趾高气扬,目中无人。总有一个老师的威严,再皮的熊孩子也不敢挑战。
广播室里的小喇叭,流荡着青春的歌喉,叛逆的孩子还在后院翻着墙头,清一色的蓝白色大军向着食堂的白楼奔跑。午休,是一天中第二开心的时候。
食堂内摩肩擦踵,人头攒动,一桌高二的女生,正在密切的讨论着另一桌年轻的体育老师,一个男生头的女生冷着脸说:“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一群刚毕业的大学生。”
另一个带着钢牙套的女生,吐字不清的说:“咱们班陈枫老师最帅,一笑起来,阳光明媚,是我喜欢的类型,我是他带的第一届学生,相差也没几岁,简直是天作之合,有机会我问问他什么星座。”
同桌上一个长发披肩的眼镜女,向女老师的桌上一指,奚落的说:“看到没,那个穿格子衬衫的女老师,是咱们班体育老师的女朋友,俩人是一个专业毕业的,都教体育,兴趣爱好都一样,你没机会了。”
牙套女伸长脖子,在女老师的桌上看了一圈,然后皱着鼻根,拱着嘴,鄙夷的说:“呦,长的也不怎么样啊,陈老师就这种眼光?我努努力,绝对有机会。”
“要不,你拿我眼镜照照?”眼镜女将挡在脸前的长发掖在耳后,然后拿纸巾擦了擦镜片。
几个女生在饭桌上说笑,唯独柳梦沉默不语,所有人都在开玩笑,只有一言不发的人在当真,柳梦闷头吃饭,好像对同学间的八卦充耳不闻,一个少女内心有了小秘密,怎么能甘心不对外界透漏出一丝半缕的线索。
“他们已经分手了。”柳梦沉沉的说了一句,将饭桌上的几个女生都说楞了,“他们分不分手,你怎么知道呢?”牙套女疑惑的发问。
柳梦怎么知道,柳梦当然知道,因为造成他们二人分手的,正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