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体道徒们都安顿好后,姜屠道长拿着一本厚重的大书,庄重的走进来,为了让全场都听得到,前排放了一个扩音器。
姜屠道长头顶拢着发髻,凶巴巴的一张脸,竖着那条贯通额角和右脸颊的长疤,栗黑的肤色,总给人以一种痞痞的,随时都要杀人的威慑感。
姜道长双手按在书上,环顾了一下整间教室的道众,声音高亢:“我这一门呢,以前都是我在主讲,近一年我经常出门,也没什么机会和时间授课,就一直都是由别的道长在讲,这次我回来呢,借着这个机会,密集的安排了一些课程给你们,你们也要认真听,争取都能在年末的考核中通过,能够得到进一步的提升。”
说完,姜屠道长翻开书,开始认真的讲课。
丁小鱼自认有学医基础,但面对中医,甚至道医的繁杂,简直是沧海一粟,医学再配合天干地支,五行八卦,那更是晦涩难懂,云里雾里,此前的道医课程,丁小鱼都自认隔行如隔山,道医门外汉,不是认认真,努努力就能学得懂的,自然是拾起芝麻丢西瓜。
丁小鱼的脑子云山雾罩,听了半途,姜道长就开始提问题,道徒们不出意外的一问三不知,有答上来的就庆幸的坐了下来,有答不上来的就只能乖乖的站在原地。
丁小鱼坐在中间一排的角落,窝着头苦啃书本,突然前方一声喊:“丁小鱼!”丁小鱼头皮一麻,心中只道还是高看了他姜道长,没想到该来的还是来了。
丁小鱼不明所以的站起身,只听前方姜道长给出了一道问题:“你来说说三叉神经痛的治法!”
丁小鱼眼珠一转,心下得意,这可难不倒我,怎么着医理还是相通的,丁小鱼自信的回答:“三叉神经痛分为原发性和继发性,药物可用卡马西平,苯妥英钠等缓解疼痛,严重的可用微创或者外科显微血管减压术治疗。”
屋内的道徒纷纷向丁小鱼侧目,姜道长扬起双眉,略一点头:“看来你以前还学过西医,但是我问的不是西医方面的,我问的是子午流注针灸法。”
丁小鱼收回目光,眼睛在下眼眶里慌张的游走,脑子里快速地搜索一番,想不出答案,姜道长又说:“别说我为难你,这部分内容,是你们之前的课程讲过的。”
丁小鱼心下不服,暗自在心里嘀咕:“讲不讲过的,我都多久没上课了。”
姜道长注视了丁小鱼一阵,见丁小鱼无话可说,一歪头点了点,翻开书继续说:“答不上来,你就站在那里吧。”
丁小鱼皱着眉头,目光愤恨的紧盯姜道长,姜道长全然不顾,在讲台前手舞足蹈,兴奋的讲着课。
丁小鱼心下恍然:“这才是他真正的用意吧,故意在课上让我难堪,一个大男人,堂堂一位道长,小肚鸡肠,公报私仇,不是什么好东西。”
姜道长就这样让丁小鱼在后面站了一节课,课后拿着水杯大步流星的走了,丁小鱼站的双腿发酸,胸中“腾腾”的冒火,双拳握的“咯咯”响。
大秦一副示好的面容,微笑着从前边走过来,轻声解释说:“三师叔就这样,铁腕管理,你看他门下那些徒弟,在外面凶悍,不可一世,在三师叔面前,都规规矩矩,说一不二,别人动他徒弟不行,但他徒弟犯错,他是真打呀,认识久了,你就知道了。”
丁小鱼“啪”地将桌上的厚书合上了,气愤的坐了下来,双臂抱胸,发火称:“他就是针对我,小心眼儿,别给我惹毛了,我管他是师叔还是流氓,天我都给他捅了。”
大秦见丁小鱼这副尊容,咧着嘴,弯下腰,小心翼翼的劝说:“那你可能想多了,谁没吃过他的亏啊,以前在课上他还打我呢,皮皮轩让他教育的,一上他课就跟小猫似的。”
丁小鱼鼓着气上完了早课,午课第一节还是姜道长,姜道长按照惯例走进屋来,挨个的点名,名字点了半天,然后翻开《黄帝内经》,在前面眉飞色舞的讲起来,讲到一半,又故技重施,开始点名提问,先拉几个垫背的,然后突然叫起丁小鱼的名字。
丁小鱼忍着气站起身,姜道长又问:“什么是幽明?”说完姜道长就嘴巴一闭,双眼一合,静等丁小鱼的回答。
丁小鱼咬牙切齿,心中咒骂:“我看你像幽冥,臭道长。”丁小鱼手里紧紧的攥着书角,恨不得抄起书本往姜道长脸上砸,五官都给他砸没,但眼下不能这么做,丁小鱼还得回过神来,面对这个问题,但是知识如海洋,问题就是在大海里捞起一滴水,丁小鱼大脑一片空白,只好说:“我不知道。”
姜道长猛然睁开双眼,向丁小鱼的方向一点手:“你还挺坦诚,但坦诚没用,过去的知识没弄懂,新的知识怎么消化,行吧,那你就站一会儿吧。”
“幽明在这里面讲,叫两阴之气都尽了就叫做幽,两阳之气相合就称为明······”姜道长举着书在前头唾沫横飞的讲起来。
丁小鱼咬着嘴唇,憎恶的怒视着姜道长,终于捱到下课,目送着姜道长离开教室,丁小鱼是忍无可忍,一拳砸在桌案上,四师叔哲思道长的弟子方寸厘,贼笑着从前座蹭过来,歪在丁小鱼的桌旁,说起风凉话:“丁师妹,你以前对付我那个聪明劲呢?也拿炮仗到厕所,把姜道长炸个漫天小黄金。”
丁小鱼转眼盯着寸厘,本想上前给他一拳,但腿一挪,麻胀的感觉传来,丁小鱼无奈的坐了下来,冷笑一声:“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你都敢跑过来笑话我了,别忘了,棱镜空间,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要不然你还在那里面,狂喝孟婆汤,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寸厘小嘴一拢,理亏的斜视丁小鱼,小眼睛眨了两眨,扭身走了。
丁小鱼缓了一缓,双腿麻劲儿过了,收拾书本就要走,大秦上完厕所回来,将丁小鱼拦在门口:“你干嘛去?马上上课了。”
丁小鱼指着大秦的鼻子说:“别跟我说些有的没的,他姜道长就是针对我,别怪我不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他的课谁爱上谁上,我走了,我去跟师父请假,以后他的课,我都不上了。”
丁小鱼头也不回的走了,在林以正那以身体不舒服为由请了假,绕过姜道长的课,别人的课照样跑去上,尤其是师父林以正的课,万不能缺席。
晚课开始,刚上完了林以正的课,丁小鱼追出教室,在半路拦住师父:“师父,下节课我要请假。”
林以正微皱着眉,打量了一下丁小鱼:“你又怎么了?”
丁小鱼面容清冷,倔强的说:“以后三师叔的课我都不上了。”
“怎么了?”林以正转正身子,认真的看向丁小鱼,丁小鱼眼神游移,故意躲着师父的目光,丁小鱼欲言又止,犹豫片刻说:“他公报私仇,课上针对我。”
林以正双手送到背后,挺起胸膛,追问:“比如呢?”
丁小鱼气愤的说:“他找茬问我问题,故意为难我,让我答不上来,就叫我罚站。”“他提的问题很难吗?超出课外了吗”林以正严肃的问。
丁小鱼心思一沉,老实回答:“那倒没有。”
林以正听完,攒蹙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继续说:“如果有人能答出他的问题,就说明是你的失误,他管教你不是很正常吗?如果因为这件事,你就放弃学习的机会,宁愿考试不过。你自己要想好了,你不想学,我就准你的假,以后他的课你都别上了。”
林以正擦肩而过,丁小鱼站在当地愤郁难平,心中气极:“为什么都不相信我,姜痞子就是针对我啊,我又拿他没办法。”
丁小鱼心犯嘀咕,脚上不自觉的往教室的方向走,走了半路,忽又站定,暗自醒思:“我在干嘛?我不是要走吗?下节又是那臭老道的课,一上他的课就起站票,好像上他的课,坐椅子收费似的,但是就这么走了,真就放弃拿证了?”丁小鱼焦虑的在原地转圈,心想:“离开还是留下,这是一个问题,回去上课必让他拿捏,而我又该如何反击呢?对待长辈,又不能拿小孩子那套伎俩,以前是别人找我的麻烦,我正当防卫,师父自然不说什么,但我主动攻击师叔,结果可就不一样了,更何况,师叔一身能耐,我攻击他有点痴人说梦。”
不知怎么地,丁小鱼又无可奈何的坐在了姜道长的课堂上,这种想走不敢走,想留不能留的滋味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丁小鱼屏气凝神,坐在中间一排听着课上的内容,又见姜道长拿着教尺,下来提问题,叫起自己门下的一个男徒,问了声:“你说说什么是灵龟八法?”
见那男徒抓耳挠腮答不上来,丁小鱼眼睛落在书上,轻蔑一笑,答案就在眼皮子底下,丁小鱼在心里重复着正确答案。
那男徒说了半句,扭曲了半句,姜道长登时就冒火了,放下书,抓起那男徒的手,就打了两下,呵斥说:“别的人不知道,你们怎么能答不上来,这么浅表的问题没记住?”那男徒揉了揉手心,不敢搭腔。姜道长在前边重复答案,又叫所有人诵读一遍。
丁小鱼惊讶的半张着口,对刚才的一幕感到震惊和不可理喻,这?这怎么还打人呢?等一下这老家伙的铁拳不会又往我身上砸吧?
姜道长不甘心,又抓起一个道徒,问道:“什么叫日干重见?”一个没答上来,“啪啪”挨了两下,又叫起一个,好歹是顺利的说了出来,姜道长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叫所有人复诵。
藏在教室中间的丁小鱼,闷头苦读,每一个问题都瞪着两只眼睛在书上找答案,总算所有问题都得到正解,摸清了姜道长问问题的思路,丁小鱼稍稍放松了心情。
终于,还是听到了那熟悉的一声喊:“丁小鱼!”
丁小鱼茫然的抬头,与面前的姜道长对视,丁小鱼忐忑的站起身,只听姜道长严正的眯起眼睛发问:“问你个简单的,子午流注的理论依据?”
“叮!”丁小鱼脑袋一懵,这个问题也太跨越了吧,刚才还在灵龟八法那一篇,怎么一个神龙摆尾跑到开篇去了,丁小鱼额头见汗,这个问题她学过,太清楚的知道学过了,但是八百年前学的,课后又没背,学完了就策马奔腾去了,这忽然提起来,谁能说的上来?
“这你都不知道?”姜道长狐疑的看着丁小鱼,然后抬起教尺说:“把手伸出来,我告诉你。”
丁小鱼微微见汗的面孔,紧张的瞪着姜道长,威胁说:“你不能这么做,这违背未成年人保护法。”
“你是未成年人吗?”姜道长现出奇异的眼神。
丁小鱼恍然大悟,汗水瞬间顺着脊背滴落下来,挠了挠头,含糊的说:“呃,确实不是了。”
“那你废话什么,跟我搬出法律了,学好知识,就是对自己最好的自我保护,我教出来的弟子,不仅理论知识过硬,武功无懈可击,内心也要强大,意志也要顽强不屈。”说着,姜道长扯过丁小鱼的手,狠狠的击了一下。
丁小鱼顿时感到手心传来了火辣辣的痛,犹如一团烈火熊熊的向上燃烧,丁小鱼内心恨毒了这位痞老道,眼神如刀,结下怨念,此仇不报非君子,这辈子报不完,我的后辈也要找你麻烦,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顶着月色,丁小鱼回到房间,抽了张白纸,在纸上画出姜道长的轮廓,然后拿笔尖对着姜道长的脸一顿猛戳,戳烂了就将纸撕了个粉碎,然后转身坐在床上生闷气。
这一夜丁小鱼辗转反侧睡不着,一股抗争的力量在内心里蒸腾,丁小鱼在黑夜里瞪着一双亮晶晶的圆眼,赌咒发誓,不打败痞老道誓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