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步履匆匆的走上来一个黄袍道长,领着一群蓝袍道徒,头顶拢着一个发髻,大步流星登山而来,皮肤棕黑,满脸怒容,一道长疤从额头斜向脸颊,目光暴戾,表情凶狠,不像道人,倒像魔鬼。
那道长眼睛从丁小鱼几人挨个的看了一遍,凶声发问:“你们是什么道哪个门的?师父是谁?懂不懂规矩啊?”
丁小鱼直起身,本以为这位道长是来劝架的,没想到是站出来指责的,不服气的吼道:“问我们懂不懂规矩,你又是老几啊,我们好心帮忙,他们上来就劈头盖脸的骂人,还没王法了呢!”
那道长上下打量了一下丁小鱼,目光落在丁小鱼身后的伏泉剑上,大秦和皮皮轩灰溜溜的跑过来,拦住丁小鱼,大秦对那道长勉强的笑了一笑,说:“师叔!”
“你给我闭嘴!”那道长不客气的回怼了一句,大秦噎了一口气,退到一边。
皮皮轩也干笑着打招呼:“师叔!”
“你也给我闭嘴!”那道长指着大秦和皮皮轩向旁边一挥手,转脸看向丁小鱼,道长脸上的长疤狰狞,疾言厉色,居高临下指着丁小鱼的脑门问:“你凭什么打我徒弟?”
丁小鱼心下鄙夷,大秦和皮皮轩这两个没骨气的,见到道长就腿软,天下道门是一家,见到长辈要尊重,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不讲理的道长,丁小鱼也是不惯着的,丁小鱼蛮横的挺起胸脯:“我正当防卫怎么着。”
那道长不可思议的瞪着丁小鱼,撸胳膊挽袖子,怒火中烧的大骂:“动我徒弟就不行,小崽子,敢跟我这么说话,无法无天了你,你师父是哪个,我看看谁能教出这么不懂规矩的弟子。”
“你徒弟金贵什么?你徒弟还骂我师兄了呢!”大秦偷偷的站在丁小鱼身后拉扯丁小鱼的衣角,丁小鱼怒气正盛,全然不顾,慷慨激昂的说:“我师父是六合道林以正,你师父是谁啊,没教你做人要有素质吗?”
那道长一听这话,不自觉的退了半步,凝眉怒目打量着丁小鱼,咂摸咂摸嘴,胸中气极嘴角抽搐,强硬的斥责:“小丫头,伶牙俐齿,谁你都敢骂,问我师父是谁,回家问问你师父就知道了,口气真不小,狂妄之徒,你师父没教你出门在外要低调,遇人不识,先敬三分。”
丁小鱼胸腔都要气炸了,推开大秦和皮皮轩,双手叉腰端站当地,傲然的说:“你不值得我尊敬,我敬你干嘛,把你师父的名号报出来,改天我跟他聊聊。”
大秦一听,倒吸一口凉气,上前捂住丁小鱼的嘴,低声劝说:“你可别说了,不要在死亡的边缘疯狂试探了,他是咱们师叔。”
“师叔多了去了,他是谁家的?”丁小鱼的嘴仍在大秦的手心里不服气的质问。
那道长指着大秦命令:“不用,你不用管她,让她骂,一会儿她就老实了。”
一边说,那道长一边从衣兜里拿手机,嘴里嘟嘟囔囔:“小丫头片子,跟我这么说话,你会后悔的,我师父是谁你都敢问,六合道房盖都让你掀了,简直是倒反天罡,我师父是谁,说出来吓死你。”那道长一边说一边拨通电话,贴在耳朵上听。
丁小鱼不依不饶,嘴上不让:“吓死我的都成鬼了!”
“喂!”片刻后,那道长没好气的对着电话说:“师兄,你教的好徒弟啊,破坏我徒弟的阵法,我教训两句不服气了,问我师父是谁,你替我告诉告诉她吧。”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那道长脸上的长疤逼人,两眼圆瞪,看向丁小鱼,问道:“你叫什么?”
丁小鱼看到那道长这一番举动,显然是给自己师父林以正打的电话,盛怒之下的头昏脑涨瞬间清醒了许多,心虚的说:“丁,丁小鱼!”
“丁小鱼!”那道长冲着电话高声回应,随后将电话递向丁小鱼:“你师父要跟你说话,你好好问问他我师父是谁吧,我跟你师父是一个师父,祖师爷都镇不住你了!”
丁小鱼惊愕的看着眼前的黄袍道长,来不及梳理他们之间的关系,颤颤巍巍的接过电话,咽了咽口水,才声音低微的说:“喂?”
随即,林以正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你又干什么了?”“我,我······”丁小鱼心脏狂跳,一时语塞,不知从哪说去,刚刚还舌绽如花,现在突然大脑混乱,完全驱使不动打结的舌头,笨嘴拙舌“我”了半天,说不到正题上。
只听林以正在电话里沉沉的质问:“他是你三师叔姜屠,你不认识吗?”
“我也没见过啊?”丁小鱼冷汗直冒。
林以正又说:“你不认识,大秦不认识吗?”
丁小鱼尴尬的捂着脸嘀咕:“他是叫他师叔了,但我不知道他居然是我同门师叔啊!”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指责说:“别的道门的长辈就能出言不逊了吗?赶快给你师叔道个歉。”
丁小鱼二话不说,对着姜道长鞠了一躬,喊了声:“对不起师叔!”
“不行,这事没完啊,”姜道长瞪着牛眼不依不饶,怒气冲冲的说:“我从道这么多年,没吃过这种亏,你跟我回周山,好好算算这笔账,敢骂师叔,这事必须有个处理结果。”
丁小鱼怯懦的看向姜屠道长,低声跟师父汇报:“师叔要把我押解回山。”只听电话里的林以正轻缓的应了一句:“那就回来吧。”
丁小鱼将电话递回给姜道长,姜道长“嗖”地将手机抢在手里,又压着气跟电话里的林以正寒暄两句,然后挂断了电话。
姜道长凶狠的目光直视着丁小鱼,横眉竖眼的诘问:“小丫头,你是真不知道天高地厚啊,入道多久了?”
丁小鱼急忙谦逊的低着头,向姜道长作揖说:“抱歉师叔,我有眼无珠,有眼不识泰山,我是千古罪人。”
大秦和皮皮轩也在身后打哈哈:“师叔,我师妹入行才几个月,还不太懂咱们道门规矩,您大人大量,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皮皮轩也嘿嘿讪笑:“三师叔,我师妹也是出于好心,怕您家里,我的这几个师兄有性命安危,不顾自己的命就上去帮忙去了。”
唐心抱着丁小鱼的肩膀,闪着水波鹿目,看着姜道长,请求说:“三师伯,我加入六合道一年多,也没太认出您来,您长这么帅,就高抬贵手,放了我们算了。”
“问题是这个吗?”姜道长正了正黄色道袍,指着丁小鱼说:“她是谩骂长辈,大不敬,别说遇见我,遇见哪个长辈也不能这么不懂规矩啊,何况是遇见我了,咱们是一个道门的,有事好商量,遇见别的道门的,谁能容你啊?痛快跟我回去。”
姜道长冲自家弟子一挥手,示意弟子下山,这边抬手猛推丁小鱼和大秦四人下山,嘴上说:“不是什么事都能道个歉就解决了,这件事情节严重,必须要有个说法,不然成何体统,僵尸时代怎么了,你们这些年轻人进门,就可以随意破坏道家规矩吗?尊师重道是最基本的礼仪,这都做不到,就别在六合道混了。”
大巴车上,丁小鱼四人被挤在最后一排的座位上,前面都是姜道长的悍徒,皮皮轩的车被姜道长的一个弟子开着,一群人驶上了返程周山的路。
丁小鱼垂死挣扎,高声问:“师叔,我们还有要紧事要办,不光是捉蛇妖。”
姜道长在副驾驶摆摆手,驳回道:“别跟我说那些没用的,什么事都得给我暂时放一放,天塌了我都得给你押回去。”
丁小鱼颓唐的瘫坐在座位里,绝望的说:“我现在好想哭啊!”
皮皮轩借着玻璃的反光整理发型,嘲冷的笑说:“现在你想哭,等你回了周山,想哭都找不着调。”旁边的唐心挥手去打皮皮轩,又使劲的瞪了皮皮轩一眼。
皮皮轩不理,压低声音继续说:“痞道姜,没听说过?姜道长的外号,你看他长那痞子样,最护犊子,你说你惹谁不好,惹他干嘛?”
丁小鱼懊丧的拍着大秦的大腿,气愤的责备:“你俩认识他,当时怎么不拦住我啊?”
大秦侧着身看向丁小鱼,摊开手掌,急切的说:“我拦了,我明确的告诉你了,那是咱们师叔,但你当时的架势,是谁拦你伸张正义,就要杀了谁,真是拦不住啊。”
丁小鱼两眼一闭,回忆着自己咄咄逼人,义愤填膺的身姿,真想抽自己一巴掌,唐心在旁边嘀咕:“这个三师伯,基本没在周山出现过,他跟咱们也不住一个山头,平时也没上过他的课程,这谁认得出来?”
皮皮轩忍不住将脑袋探向丁小鱼,好奇地问:“上次拜师大典,他有参与啊,你没看到?”
丁小鱼头仰在椅背上,双手揉着发胀的额头,愁苦着脸说:“当时人那么多,我知道他是谁,哪有闲工夫乱看。”
“那就是活该你作死了。”皮皮轩眼一瞪,脖子一缩,转脸看向窗外,丁小鱼双腿一伸,哭腔说:“你们想招,把我弄死得了,要不然打开车窗我跳下去,再不然把那蛇妖叫过来,一口把我吃了,我也算为了保护天下苍生而死,也要留得清白在人间。”
熟悉的周山,红叶飘飞,黄绿的常青树,遍染群山,斑斓的色彩点缀在秋意阑珊的境界里,高香缭绕佑护着虔诚的信徒,秋霜滴露浸透了林间的青苔石阶。
丁小鱼是没有一点心情欣赏美景,垂头丧气的被送回到了仁威观,这是林以正所在的道观。
林以正、老二青石道长,老三姜屠,还有老四哲思,都聚在林以正的办公室开会,哲思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笑呵呵的劝姜屠:“三师兄,这事吧,你也不全对,孩子心存正义······”
“正义个毛!”姜屠毫不留情的打断哲思,那截长疤扭曲的爬在脸颊:“你少给我上你那套人文课。”哲思脸色一变,咽下口水闭紧嘴巴,无奈的点了点头,退在一边。
青石道长坐在沙发上,看了一眼办公桌后喝茶水的林以正,打圆场说:“老三,这点事不至于啊。”
姜道长站在地中央,弯着腰盯着青石道长,反问说:“二师兄,来个小辈儿上来就把你劈头盖脸一顿骂,你生不生气,还有没有点规矩,别说小辈,平辈的也没几个敢无缘无故骂我的。”姜道长架着双臂,歪着嘴角,露出一脸的痞相。然后看向悠闲坐在桌后的林以正,凑上前豪横的说:“师兄,这事今天你是想管也得管,不想管也得管,你要不管,我就出手替你管一管,六合道就没这个道理。”
“你要怎么管啊?”林以正放下茶杯,反问姜屠。
姜屠大手一挥:“给我公开道歉,给我徒弟道歉,这一年她别想下山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没有惩罚,不长记性。”
林以正拿起桌上的笔在纸上乱画,嘴上徐缓的说:“首先,你徒弟先骂的人,对同门无礼,也要处置。”
姜屠嘴里“吧唧”一声,略带不服气:“那你徒弟还先动手打人呢。”
“你徒弟被你惯得目中无人,经常与同门发生纠纷,这是事实吧?仗势欺人,诱发我徒弟动手维护自家人,这是合情合理。”
“行行,”姜屠凝眉狠目,不耐烦的一挥手:“就算我徒弟引发的冲突,我徒弟认罚。”
林以正却微微一笑,双手交叉放在桌上,对姜屠认真的说:“但我徒弟大度,原谅你徒弟的过失,你徒弟的惩罚免了,同门不和的事,互相都有错,就抵消了。”
姜屠眼睛一眯,望着虚空,将林以正的话在脑子里跑了一圈,说不上什么反驳的话,不抵消难道非要把自己徒弟拉出去弄个两败俱伤?姜屠只好点头说:“行,他们之间的事就算了,但是那个丁小鱼嚣张跋扈,谩骂长辈,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