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机早已等候多时,一见面看向宴宁二人:“道友好,我师尊有请两位少主。”
“元乘师伯出关了?”
“并未。”李元机笑笑,“请宴少主先。”
这还分先后?是有什么话要单独说吗?宴宁虽然疑惑但还是跟着进静室。
送到地后,李元机关上门等在外面。
室内很黑,宴宁眯了眯眼,冲着前方行礼:“晚辈宴宁拜见元乘师伯。”
黑暗中一声苍老嗓音响起:“一表人才,果然是宴青山爱女。”
“见笑了。”
“我知你此来目的。”李元乘再次开口,“此事要追溯到仙魔大战。”
居然又碰上如此配合的宗门,宴宁心中欢喜,嘴上也带着甜甜的笑:“多谢师伯赐教。”
“仙魔大战后,我首阳宗掌门李夷吾一脉弟子几乎团灭,宗主也身受重伤,无心传道,闭关到飞升前。飞升后,首阳宗的传统功法九转玄功面临失传风险,好在元乾师弟先前劝说宗主让他留下心法和秘籍,但因之前没有接触,纵使有心法秘籍学起来也颇有难度,为了更好的还原功法,元乾师弟拉上我一起学。”
“可谁知是他误错了方向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竟然在运功时出了岔子导致走火入魔性情大变,我将他制住暂时压在静室谁料他跑出山去差点酿成大祸好在遇到外出的宴门主制止了他并将其送上山。”
竟然是这样吗?
宴宁心中有很多疑问,但暂时没有出声,而是等着他说完。
“为了引导元乾师弟走回正路,宴门主在首阳山上住了下来,调理好久才将元乾师弟引回正途,在此期间,宴门主还帮我门解决了妖患。”
话说完后,老者向宴宁道歉:“我首阳宗承了宴门主的情,门中弟子却伤了宴门主亲女,是我教导不严,让你受惊了,非常抱歉。”
宴宁行礼:“师伯言重了,这只是个例,不代表宗门,而且肇事者已经伏法,此事已了。”
“多谢体谅。”
看前因说完,宴宁大胆发问:“恕晚辈冒犯,我有一些事尚不明了,恳请师伯指点。”
“但说无妨。”
“元乾师伯走火入魔可有什么症状?”
“功法紊乱,神志不清。”
宴宁再次行礼:“请再恕晚辈无礼,晚辈想问,元乾师伯是练九转玄功走火入魔的吗?走火入魔后可有杀生?”
知道她话中隐含深意,李元乘直白回复:“元乾师弟是练九转玄功走火入魔的,没有邪祟之气侵袭,误杀过门中弟子。”
“那后来元乾师伯如何好的?”
“经过几次疏导还是不行最后只能散功化去修为。”
“那?”宴宁调整了下措词,“元乾师伯能接受这个结果?后来有重新练修为吗?”
“他练了近百年,已到大乘期修为,宁愿死都不愿意接受这个解决办法。”李元乘叹了口气,“一直僵持着,直到他又暴起伤人,我和宴门主合力将他擒下,强行给他散功,后来,他郁郁寡欢,三月后就仙逝了。”
符合逻辑,但也很怪。
“据我所知,我爹独善剑道,于丹道药理方面并不熟悉。”
“九转玄功并非丹道是至刚之道,在仙魔大战中李夷吾宗主曾用以克魔,宴门主又与宗主交好,想必有更多了解。”
这倒是个好理由,宴宁沉住气,真诚低述:“可我爹七天后重伤晕迷至今未醒。”
李元乘沉默片刻,而后起身,冲着宴宁郑重行礼:“是我首阳宗对不住清和门,对不起。”
这时候再说这个有什么用呢。
宴宁皱眉沉默。
“对不起。”李元乘再次道歉,“若不是先前给元乘师弟散功消耗太多灵力,宴门主遭遇歹徒也不至于重伤。”
宴宁眉宇紧蹙,脸上神情愈加阴沉。
觉察到她的不悦,李元乘保证:“我知你疑我师门,但我师门绝无加害宴门主之意,更没做过此事。”
这谁能知道呢。宴宁没接话,努力抚平心中情绪。
室内忽然大亮,趁着天光,宴宁看到面前老者容颜枯朽一脸病容之色,大为吃惊:“师伯,您这是?”
“毕竟是我师弟,散功之事还是得我出主力,加上年事已高早就到了大限之日。”
宴宁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感慨:“走火入魔竟有如此威力。”
“修为越高入魔后越不可控。”
“敢问师伯,十年前李元宵师兄妹是何状况?”
知道她问的是什么,李元乘坦白:“跟在师尊身边,知晓师尊情况感激宴门主的付出,那时候应该是对清和门没有恨意的,也不知后来为何会对宴少主痛下杀手。”
“可似乎他们对于元乾师伯的死也保有怀疑,想着报仇。”
“他们一直都不接受师尊的死也不赞成散功行为,他们的怀疑应该是质疑师尊为什么会走火入魔。”
这说是说得通,但也就说得通而已,看他这样,不会多说什么,宴宁也不再多问,行礼欲要退出,又听他喊:“宴少主。”
宴宁回头应答:“在。”
“宴门主有话要我转达。十年他曾留下话说若有一天你姐妹二人上山,将一物授予你们。”李元乘手腕一翻,一个木刻短剑现于手中,“莫要追究,坚守初心。”
不追究什么?真相吗?这和坚守初心是相互矛盾的啊。宴宁不解但还是接下木刻短剑,这是八岁那年她想得到的玩具,没想到爹一直记得。
心中酸软一片嘴上说的却是:“方才这些信息也是我爹让我知道的?”
她意有所指,李元乘答非所问:“宴门主只留下这些。”
再问不出什么,宴宁收好木刻短剑,行礼离去。
宁青玄进来后得到的消息与宴宁一样,只是宴青山留给她的是一只镯子和一句话。
“切记教导,大公无私。”
知道爹的隐含意思,宁青玄脚步沉重走出静室,露出笑容,和宴宁交流信息。
姐妹二人很默契的没有提及礼物和话语,只是围绕十年前发生的事,得出一致结论。
李元乘说的只是部分事实,还有一部分关键信息没有说或者说他也不知晓。
“是走火入魔有问题还是时间上有问题?”宁青玄纠结,“李元宵的态度也很迷,要是他认为他师尊的死和我爹有关系,早该动手,若是没关系,李元月说的报仇又是向谁报仇?”
回想起被囚时李元宵并未有过激举动和额外恨意,宴宁大胆猜测:“兴许其中还有其他势力介入。”
桓行之也跟着补充:“这个时间也差不多要和魔族接应上了。”
“所有煞尸都是由李元宵炼化的话,时间大概还要再往前推一点,只可推前不会再往后。”道玄纠正。
这样的话,李元乾没死的时候就可能接上头了,那李元乾知道吗?还是他的走火入魔本身就不是因为练功导致的?
或者说,炼制煞尸李元宵只是主力之一,还要其他人一起合作。
疑问仍然很多,宁青玄捶额:“要是天听阁的人能查清李元宵如何收集煞气炼制煞尸就能省好多事。”
“天听阁人是以无立场立足不是以修为著称。”宴宁宽慰,“都到这了,我们自己查,现在知道的不是比之前多不少麽。”
“是哦,李元月还是给出了信息,那我们去找李元机?”宁青玄提议,“反正首阳宗还没验证又疑点重重,带上他家首席大弟子,就算不能打探出消息,带在身边也能多个帮手,哪怕不是帮手,也会露出破绽。”
预想到后面繁琐的找人行动,多个人确实是比较好,反正目前也没有什么特别要隐瞒的信息。
因此,大家都同意去找李元机。
“他会跟我们走吗?”
“会吧,眼下就属他宗门最有嫌疑,不洗清嫌疑也得弥补先前的名誉损失吧,要还不行师姐出马一定能说服他下山的。”
听到夸赞,宴宁笑了笑,道玄也跟着笑。
看他两笑得默契,宁青玄故意问道玄:“师兄,你说,是不是?”
被点名的道玄轻颔首微笑:“嗯,是。”
“师兄,师姐是不是特别聪明又能说会道,长得还好看。”
道玄偷偷看一眼宴宁,是好看,再次颔首,只是不如先前随意,有些拘谨的轻声应:“嗯,是。”
“师兄……”
话没说完就被宴宁打断:“别贫了,到了,收敛一点。”
宁青玄吐吐舌收起脸上笑容换上严肃神情跟着宴宁进了屋,李元机起身相迎,脸上带笑:“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各位师兄妹能否成全?”
“元机师兄客气了,但说无妨。”
“我想跟随你们下山,一同降妖除魔。”
“真巧呢,我们前来也正是想请元机师兄与我们一道下山。”
“多谢。”
双方达成一致后,李元机吩咐门人守山便随着宴宁四人下山,来到山下看到一脸错愕的石南有些发愣。
石南率心中暗恼因为无聊没把包裹放在储物袋中而是拎在手上玩,脸上带着歉意的笑行礼道歉:“元机师兄好,我只是在等宴少主,并无他意。”
看到他手里的包裹,又见等人还要选择这么远的地方隐蔽,李元机知他目的和用意,还礼致谢:“多谢师弟体谅,无妨,直接上山即可。”
石南更不好意思了,一张脸涨得通红。
先前刻意不提此事让李元机自己知晓药王苦心,如今见李元机觉察后,宴宁出声打圆场:“石南虽然是药王亲传弟子,毕竟是小辈,多些礼仪也不是坏事,好了,人齐了,我们走吧。”
“去哪?”石南还停留在之前信息上,“逍遥派吗?我再回去打探下消息,看看他们打完没。”
“暂时不去逍遥派了,我们找个地方歇一歇,休息好再准备找人。”
“找什么人?”石南反应过来,“有线索了吗?”
“有了点,但还需要再分析,先找个地方歇息吧。”
“前面不远处就有客栈,我们过去吧。”
众人下榻后,宴宁将李元月抖露的信息一说,石南立马起身出门:“走,我们现在就出去布阵找人。”
桓行之按住他将他摁在座位上:“不急,我们再合计一下。”
“这还要合计什么,知道方法方位了,时间上也不差不了几天了,早做准备才是啊。”虽然身体被按牢,石南嘴巴没有停下来。
“发生了这些事,他们兴许会改变计划。”桓行之解释,“南无寺被魔族袭击后,修真界内各家警惕,我们又连着走访多家宗=门,你药王谷还送药上各宗门,再结合先前妖兽被放李元宵被斩首一事,基本上都能猜出魔族卷土从来的意图。”
隐去道门中有暗子一事,桓行之只说:“大家都会盯紧各处,以防南无寺情况再现,这种情况下,他们相应也会做出计划调整。”
本就知道些内情的石南一听这话完全理解,安静坐着等安排:“好,那我们合计一下。”
“大家谁会看星相?”宁青玄率先发问,“最近除了五星连日还有什么特别天象?”
石南第一个摇头:“我只会制药。”
“除了近日的五星连珠日,下月廿一至廿七之间还会有荧惑入斗。”李元机接话。
见众人看自己,李元机有些羞愧:“我倒是会点星相,但并不精于此中变化。“十天干十二地支依次相配,组合成六十甲子,相继循环,又可结合法阵,延伸变化,不好定位。”
在六十组合里找一个目标,是不好定位。
“那把天师门也请来吧。”宴宁提议,“要没记错,星相是天师门所长。”
“天师门确实会看星相。”李元机肯定。
“既然天师门都请了,顺带也把南无寺请来吧。”
“好。”
信息发出后,天师门和南无寺立马同意,即刻便派人前往。
众人休息一夜,等着来人。
虽然知道得更多了,但宴宁还是心有不安睡不着,心有所思的她披衣起身,出门透气,恰好遇到同样出门散步的道玄。
二人相视一笑。
“睡不着吗?”
“在想什么?”
对于默契,宴宁很习惯了,还是会有点小尴尬以及一丝隐秘的欢喜。
她扬扬眉:“你觉得我在想什么?”
“在想宴师叔的事。”
“嗯,我还是觉得这里面有很多疑团。”宴宁说出心中困惑,“功法体系不一样,连伤都疗不彻底,怎么能给走火入魔的人疏导功法。就算不是主力,也很难给人疏导。”
“我甚至在想是不是我们灵力太低,不懂高者境界?”宴宁想不明白,“又年岁小见识少,不懂走火入魔是怎么回事,书上也只是寥寥数语,并不详尽。”
道玄也没见过谁走火入魔,便问:“宁真人没提过首阳宗和李夷吾?”
“没有。我娘寡言少语很少提及过往,我爹受伤后更沉默了。”应完后,宴宁疑惑更重,“我爹受的伤很杂,新伤叠旧伤,有妖兽伤的也有修士伤的还有滚石流水冲击过的痕迹更有已经结咖疗愈的伤口,依伤势看是七天甚至更早前受的伤。”
“我娘和门里药修推测是对方故意为之,疗愈部分伤再制造些新伤再放上些许时候让痕迹淡化,掩盖真正受伤原因。”
也是这样,宴宁一开始穿书的时候才会向李元宵提议,给自己疗部分伤再制造些新伤,让自己陷入沉睡。
嗯?那时候刚穿来,记忆都没接收全怎么对这事如此深刻?求生本能吗?
看她不语,道玄宽慰:“兴许十年前师叔就发现了魔族踪迹,为了追踪魔族才遭此毒手,如今我们接过追踪任务,定会找出当年真相,届时,就有方法救醒宴师叔。”
!
脑内闪过惊鸿,炸的宴宁额角一抽。
看她皱眉,道玄瞬间紧张起来身子前倾过去:“你怎么了?是不是又头疼。”
“没事。”宴宁平复好情绪,“我只是想到这个可能性还挺大。”
“如果这样的话,他们十年都没动静,很有可能那个时候师叔也重伤了他们,拖延了他们计划,让他们到现在才再次行动。”
这有可能,也有可能是,要等到黑化之人长大才行动。
想到有人注定要黑化,宴宁心梗,抬眸看着温润体贴的道玄,更是酸涩不忍。
注意到她的目光,道玄温柔回望她,二人视线触碰,晶莹眼眸在黑夜中闪闪发亮,鼻息浅浅,交融一处,气氛陡然暧昧,二人红了脸双双错开视线。
“不早了,早点回去吧。”
“天晚了,早点歇息吧。”
又一次异口同声,二人相视一笑又立马低眉垂眼,齐齐点头:“好。”
并排走在路上,二人都有些拘谨,宴宁愧赧地低着头,道玄同手同脚走了好几步。
终于走完这漫长又短暂的回程路,匆匆说出明天见后宴宁飞快跑回房,留下道玄在原地傻笑着目送她离开,一进房,宴宁立马关上门呼出一直憋着的气,呼。
顺带拍了了拍胸、口,再次告诉自己不能动心,不能。说是这样说,可脑子里还一直回想刚才场景,明明没什么,却……
拍心的手顿住,悬在半空,半响后,才缓缓垂下,发出一声哀叹——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