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昭月轻笑,“那中郎将就宣旨吧。”
陆炳面色愕然,这人怎么听不出言外之音,他这话明明是说这是皇帝的意思。
至于圣旨,这么晚了,官员都回家了,怎么起草。
“将军,这是陛下的意思。”
“中郎将,陛下怎会没有证据就抓人,莫不是你胡乱揣测圣意。”
陆炳一阵心虚,前日,陛下因齐国毁约,在宫里发了好大的火。
他当初也是极力主和的,更是被陛下一顿臭骂。
他今日借此将言离辰关入大牢,再好好惩治一番,不仅能为陛下大臣们出气,还是给齐国一个警告,岂不是两全其美。
到时候,陛下非但不会怪他,还会大加褒奖。
这一切,都被这该死的女人给拦住了。
“再者,言离辰在我这又不会跑,还是等明日诏令下来了再说吧。”安昭月不为所动。
“安昭月,你公然违抗圣意,可有把陛下放在眼里。”
陆炳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心里早就憋着一团火了,他怒喝一声,“今晚,言离辰必须被带走。”
安昭月冷笑,“陆炳,谁给你的胆子,敢直呼本官名讳,将他拿下。”
两边侍卫直接将陆炳押了起来。
陆炳想起安昭月之前的杀伐果断,嚣张气焰一下子蔫了,慌乱喊道,“将军,我乃正四品中郎将,你无权杀我。”
安昭月笑道,“原来中郎将还知道朝廷法度。”她将玉面令牌递给陆炳。
“我拿这枚玉牌,换四方馆走水一案彻查的资格。”
陆炳呆滞地看着手中的玉牌,双手颤抖。心中暗道,她莫不是傻了,疯了。
用先帝亲赐的玉牌,就为了查这么个再明显不过的案子。
“中郎将做不了主,就回去问问陛下吧。”安昭月摆手,让人放开了陆炳。
陆炳心下狂喜,这可是大功一件,陛下肯定会重赏于他。他西子捧心般紧紧抱住令牌,迅速离开了县主府。
安昭月回身,见到了站在廊庑下的言离辰。
午夜的风吹动灯笼,使他交错在光与暗之间。
他身披一件暗纹外套,风吹起额边的碎发,轻抚那双灿若星河的眸子。
只是面色还有点苍白,抿唇看向安昭月。
“你怎么出来了?”安昭月皱眉牵起他冰凉的手掌,略带责备道。
“阿姊。”他看向安昭月,“我害怕。”
怕你像他们一般,将我抛弃。
那样,我会亲手杀了阿姊。
然后,让整个齐周,来给你陪葬。
安昭月握住他的手,“有我在,没人可以带走你。”
她认真承诺,“阿辰,我会保护你。”
她的眼瞳黑白分明,轻轻一弯,像是荡漾三千柔波,灌注到言离辰的心头,他回,“好。”
安昭月又做梦了。
“小畜生,都是你,要不是你,老子怎么会被骂。”
昏暗的牢房里,今日才见的陆炳手拿藤编,抽向架子上鲜血淋漓的小小身影。
每一鞭,鞭上的倒刺都会勾出一块皮肉,那身影微微一震,只能发出沙哑的喊声。
他抬起头,恶狠狠地瞪向陆炳。
也让安昭月看清了他的脸。
阿辰——
当鞭子再次狠狠地落下,她挡在言离辰的面前,但鞭子穿过她的身体,打在那具残破不堪的身子上,发出清脆的鞭声。
“你不过就是齐国给周国的一个出气筒,你有什么资格怨恨。”
他骂着,手中鞭子却不停,直打的那人再也抬不起头,嗓音嘶哑到再也发不出声。
“真是不经打,几万边疆生灵,怎么就换了个废物过来。当初若是让那钱贵妃所出的燕王为质,也不至于我们如此被动。”
安昭月怒视着陆炳,打不过就拿孩子撒气,这是什么畜生行径。
看着血肉模糊的言离辰,安昭月第一次那么想杀了一个人。
她要杀了陆炳,杀了他。
“杀了你。”安昭月对上言离辰惊恐的眸子,一把将他抱入怀中。
“阿辰,吓到你了。”她轻抚他的后背,温声软语地安慰。
言离辰问道,“阿姊做噩梦了吗?”
“阿辰,对不起。”她认真道。
她曾亲眼看着言离辰将陆炳剥皮抽筋,当时她还骂他暴君,如今想来,陆炳真是罪有应得。
言离辰问道,“阿姊的噩梦有我吗?”
“嗯,阿辰受了很重很重的伤,是阿姊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
她第一次感到后悔,若是当初第一眼就认出了他就是阿辰,他是否就不会遭遇那些痛苦与磨难。
“没关系。”他轻声回道,“只要阿姊在我身边……”
不论什么代价,他都愿意。
第二日。
陛下的诏令传了下来,让刑部协同安县主彻查四方馆走水案。给各国一个交代。
安昭月去见了田御史,他被绑在刑架上,朝自己投来怨毒的目光。。
“受谁指使?”安昭月平静地问道。
她不相信凭他俩的实力,能神不知鬼不觉,将猛火油带入大都,还能带入内城,点燃四方馆。
这其中,一定有人在暗中支持。
因为,在前世,也有一场大火。
不是四方馆,而是京城军械库。一夜之间,十年来制造的盔甲刀剑毁于一旦。
因为这场大火,边疆的战士,在与齐兵打仗时,身上只有一层软甲,根本抵御不了敌人锋利的长刀。而敌人的盔甲坚硬厚实,他们磨损卷起的长刀根本砍不进去。
从那时起,他们便只能龟缩幽州城,以防守为主。
“是我贿赂了城门守卫。”田御史咬牙开口,“我只是拿了钱贵妃的钱帮她惩治齐世子,若说我通敌叛国,我是不认的。”
“是吗,田秋,你们废这么大劲弄进来猛火油,为的可不是炸毁四方馆,而是今日午时三刻,炸毁军械库。”
安昭月眯眼,语气森冷,“你说,这个罪名,够不够判你通敌叛国,夷灭三族。”
她冰冷的声音如同寒冬冰水当头泼下,令田秋忍不住打颤,“你胡说八道。”
他明明说,这些猛火油只是为了弄死言离辰。
他被利用了。
他的妻儿,都将为此而丧命。
“坦白从宽,田秋,只要你交代一切,我安灵兮以安家的信誉担保,定会护住你的家人,只杀你一人。”
田秋眼中又燃起了希望,急急开口,“是……”
还未说完,腹中传来绞痛,嘴边流出了黑色的脓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