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组织村民打扫村内的血迹、断石、残垣,生火烧煮午饭;叶山抽空检查村民们的修炼进度。
顾渔道:“我能够感受到自然界的灵气了,之前在地窖里观看你和探险者的战斗,对我触动颇多,或许快突破了吧”。
一位十九岁的狩猎勇士道:“我也能够感应到周围的特殊气息了,感官好像敏锐了一些”。
王小月道:“那些青光文字我读不太懂”。
叶山答道:“我也看不懂那些文字,可能只有老鬼头才能给你讲解清楚”。
农妇撇嘴道:“他不是说别问他么,还怎么讲解?”
“修炼靠的是悟性和积累,突破要靠顿悟以及运气,心境需要保持平和,急不来的”。
有个牙尖嘴利的太婆碎碎念道:“那我老太婆还练什么练,不懂还不准问,有什么稀奇的......”
几个太婆受到“鼓舞”,皆碎碎念叨着走到一旁,不再勤学苦练。
叶山忽然收到叶公传来的讯息,便宣道:“修行本就是件枯燥痛苦的事情,有谁不想练,现在就可以退出”。
有个破落汉双手抱于胸前,怪笑道:“退出了还受不受保护?”
叶山道:“我会尽全力保护大家”。
破落汉心满意足退在一旁,安逸自在饮着米酒。跟着他“勇敢”退出者占五分之一,其中除了大爷大婶以及中年人,还有稚嫩的孩童。
叶山道:“大爷大婶体力不够,不愿操劳,我能理解。而你两个小屁孩干嘛也不学了”?
林天涯嘟囔道:“我学不会嘛,字都不认识”。
另一个小丫头委屈哭道:“我不要和探险者打架,学会了我就要出去打人,我不......”
叶山道:“参悟灵诀是让你们增长自保的能力,不是让你们和探险者拼杀。村长,他俩的修行由你监督,如果有偷懒,该怎么收拾你看着办”。
顾渔领命。
叶山道:“老鬼头吩咐,能够感应到灵气的跟我进祠堂”。
十九岁勇士以及顾渔行进祠堂。村民们涌在门口想要围观,叶公心意驱使,将大门轰然关闭,不允这些愚陋凡人听视。
村民们心中微不满,有的继续打坐修炼,感悟铭记在心的青光文字;有的煎熬于参悟不透,心灰意冷的吃饭去了;有的怀念亡故的亲友,前往乱坟场祭奠哀悼。
王小月挎一木篮,里面备着瓜果纸钱,独自来到村子边缘的坟场处,烧纸祭奠。哀悼父母姐妹,哀悼哥哥弟弟,却唯独没有哀悼男友陈飞龙。
因为在王小月心中,她那天跟着家人们一起死去,或许才是好的结果。现在每天都会见到很多死人,还要为了根本无法明白的青光文字而苦修,身体和精神两方面都实在很操劳。
这个柔弱的姑娘苟活在这人间悲惨的村庄内,没有可以依靠的父母兄长,孤寂悲切之余她打算自杀,以为这样可以一了百了,彻底解脱。
王小月坐在地上,无助地哭泣着。
叶山不知什么时候飘在她身后,淡淡道:“李婶叫你回去吃饭,哭什么呢?”
王小月擦掉眼泪,简单收拾完就往回走,一语不发。
“老鬼头的青光文字是一种很高明的武功,很不容易学会的。你才参悟了一天,就要寻死觅活了吗?”
叶山道:“刚才发现有很多人退出,我其实很难受;村子的劫难才刚刚开始,之前的都是热身,如果大家都不愿努力,光靠我一个,很难一直赢下去”。
王小月冷冷道:“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希望你能和我并肩作战,好好活下去。毕竟,你是我爱过的第一个女人”。
王小月恶心一笑:“飞龙哥死了,你就觉得有机会了?”
“我是个喜新厌旧的鬼,我死之后,早就对你没感觉了”。
王小月脸色阴冷,加快脚步而走。
叶山独自飘零,回身观看荒凉的乱坟场,这里山势低矮,阳光昏昏,阴湿之气极重。
老鬼头刚刚还示意自己:“坟场阴气突然加重,似有阴灵凝聚,你快去瞧瞧”。
此域埋葬着古今近千年一代代村民,其中的尸骸茫茫无尽,阴气历来很重,然而今天午时,这里的怨气、戾气、阴气都猛涨了一大截,似乎有某种聚灵之物在这里作祟。
阳光火辣且耀眼,蒸腾着潮湿阴僻的村庄,叶山有黑袍庇护,所以不惧骄阳,然而坟场浓烈的阴气毫无散灭的迹象。
漫漫近千年,为何今天才产生异变?莫非是近段时间村子遭受浩劫,故而触动了某些玄妙?
叶山踌躇良久,打算拎刀将坟场刨开看看,可转念一想,觉得这样做对祖先长辈大不敬,搞不好会给村子带来厄运;于是将长刀插在一旁,脱下黑色袍衣,以阴灵魂躯融入坟地,朝着葬有无数尸骸的坑底潜去。
坟山秽土。
上层部分葬着近段时间惨死的村民,常能见到尚未腐烂的尸骸,甚至能依稀辨认他们的面貌与身份:
这个胸膛穿了数个窟窿的男子正是飞龙哥,他的表情蕴含不甘与不舍,想必临死之前既痛恨探险者也深爱着女友。
这个勇士与女医拥偎在一块,心腹处曾被利剑穿过;叶山曾经猜对了,这两人果然相互喜欢着彼此。
那个肢体破碎的老汉姓刘,年轻时是一位狩猎勇士,为了不负好友临终重托,辛辛苦苦将林天涯拉扯养活。
那边黑色的泥土十分肥沃,有成千上百条蚯蚓繁衍生息,旁边葬着的小孩乃村子“棋痴”,棋艺很是了得......
中层部分葬着近一百年的爷爷奶奶辈,秽土里的人躯已朽为烂泥,化作营养供蚯蚓小虫养家糊口:
这副躯体除了骨头彻底枯朽外,颈部挂着一枚金链玉佩,曾听谣言谈过,这是徐家传下来的宝玉,价值十头牛,成了徐太公的陪葬品。
往东瞅瞅,散落着断碎的骨头,这些骨骼细小;据传老财主徐太公下葬之时,曾买了许家两个小女陪葬。
叶山又扩大搜索范围,终于在这层坟土里寻见了一具不完整的尸骸,凭尸骸旁边的锈铁珠辨认出这是妹妹叶衣;悲伤没由头的袭来,欲哭却无泪。
下层部分埋葬着百年前的古人,他们的皮肉骨骼早已化为一抔尘土;这里的土壤格外厚重,团团阴气犹如胶水。
叶山虽已潜至坟山底部,却远远没有抵达阴气源头。
“这里好诡异,恍若鬼府,没想到村里居然藏着这种地方”。
搜寻许久,于黑暗中寻见一点微光,微光飘荡引路,将鬼魂引至一个能量漩涡,犹如“传送阵坛”。
叶山勇敢遁入,到了一个新的阴暗空间。
这里好似透明水域,空间如波纹扭曲摇荡,一枚拳头大的玄珠静悬中央,其内盘坐着十道幻影,皆是鬼魂。
其中一道鬼魂睁开眼眸,道:“叶氏一族后人,叶山?”
“阁下是谁,为什么藏在此处?”
“我是你先祖”。
叶山心惊,警惕问道:“有何凭证?”
那鬼不急不缓道:“我叶氏世居北灵陆,从古繁衍至今,人口已逾十亿。八百年前,我的孙儿被人掳劫至此,一代代繁衍生息,到了现在,叶家仅剩你还存着,我与你隔了十余辈,所以是你的先祖”。
叶山惊疑难信:“那你为什么会藏在此处?”
“当初孙儿被劫,我不辞劳苦横跨大陆追寻而来,苦战半日,最终被那位无敌者斩杀于此,连同这九位道友,都被弃尸荒岭;尔后七日,我与九位道友残魂未灭,便藏匿于这枚“灵珠”内部自我疗养。时至今时,感应到上层坟土埋葬的族人急剧增多,所以合力聚灵,打算回阳世一探究竟”。
叶山道:“这九位前辈也是叶氏先祖?”
“他们是其余九族的祖先,与我一样,因追救儿孙被无敌者斩杀,又凭借族群秘术以及“灵珠”相助,得以凝聚残魂,延存至今;算算时间,已过了八百余年”,虚幻人影微叹道。
叶山渐渐了然,大感震惊且难以信服。
另一道盘坐鬼影睁开眼眸,偏首问道:“叶家小鬼,外面平静安稳了数百年,近段时间死尸剧增,是何缘故?”
叶山轻叹,便将自己出村采药偶遇“山神地宫”,以及探险者来袭等诸多事件细细叙述。
十分钟后。
古氏祖先怅然道:“山神?这么多年了,没想到那老家伙仍魂魄未灭。既然他现在只有灵王战力,我等正好复仇”。
叶山道:“我需要他助我守护村子,外界不断有探险者到来,村子危在旦夕,不宜现在和他开战。一年后,我自会复仇”。
叶氏祖先低沉道:“那老家伙生前拥有飞升之能,一年后,只怕他能量大增,难以被我们压制”。
叶山疑惑道:“前辈们实力如何,有几成把握擒住他?”
“在世之时,我们就拥有灵皇修为;死后虽堕为阴鬼,但魂魄念力一直在增长,道行境界也远胜当年。倘若合力聚灵,凝成的鬼王可比八品灵王,有八成把握”。
叶山摇头道:“老鬼头手段很多,连兽王前辈都很赏识他,灵王恐怕不是对手”。
古先祖低沉道:“所以就得由你骗取他的信任,然后我们再一举拿下”。
叶山皱眉道:“现在大敌当前,村子反而自乱阵脚,恐怕会给探险者可乘之机”。
“探险者只是为了宝藏,我们将宝贝悉数相送,自然可免却外患。从古至今,青水村的敌人只有一个,待我们联手擒杀他之后,再将所有族人转移至外界,回归各自的家乡,何必久守一年?”
叶山忧虑道:“万一失败,村子一定会被他屠灭,我们也会魂飞魄散”。
“现在时机正好,倘若苦等一年,待他实力恢复,我们必败”,古氏先祖低沉道。
叶先祖持相同意见,其余八位先祖相继睁眼,表示赞同;一双双目光投向举棋不定的叶山。
一位女魂清冷道:“倘若擒杀失败,就由我们合力拖住他,你可护佑残存族人往山外逃,并无损失”。
叶山思虑许久,否决道:“外敌当前,我还是觉得内部应当团结一心,不可自乱”。
暴躁的古先祖恼火道:“这小鬼定是被那老家伙灌了迷魂汤,所以这般不开窍!”
徐先祖也恼道:“小鬼,你究竟愿不愿助我们一臂之力!”
叶山左右为难,抱拳道:“一年之后,我定会想办法斩杀他,现在还不到时候。”
古先祖怒骂道:“妇人之仁!”
徐先祖阴沉道:“既然不肯,就不能放你归去。你蕴含丰富的灵魂能量,若融入我等,鬼王实力必然大增,足可擒杀那只老鬼!”
这充满杀机的言语一出口,叶先祖不由变色,低沉道:“他是我叶氏仅存的后代,岂可作为养料?”
徐先祖道:“我等蛰伏数百年,吸纳一代代族人的魂魄念力,好不容易才恢复到如今,这小鬼自动送上门来,乃天意也,不可错过!”
古先祖死死盯着叶山,犹如恶狼盯着羔羊,道:“叶钰道友,你若不忍心,可退避一旁,由我们处理便可”。
九只老鬼纷纷遁出“灵珠”,将叶山围合在狭小空间的角落处,图谋不轨。
“前辈们这番举止,莫非是想杀我?”
“娃娃,你快走!”关键时刻,叶钰在后方大叫,同时施展手段,狭小空间动荡不宁,似乎将要破碎。
叶山奋力击退身前的“饿鬼”,尽力朝叶先祖开启的漩涡通道奔去。
“叶钰,你找死!”
九鬼各自施展手段,一部份围攻向叶小鬼,一部份围攻向叶老鬼,强大的灵魂能量碰撞爆炸,将这方圆不足百米的狭小空间震得轰轰作响。
交战片刻,叶山便大致摸出了对方的底细:这些单个老鬼的灵魂能量并不强,仅“灵尊”层次,但他们相互联手,彼此有着精妙的连招,综合战力却也媲美灵王。
一路奋战,艰难前行,渐渐杀至漩涡出口。
叶钰独斗三只老鬼,魂魄被撕扯吸纳,湮灭之前叫道:“娃娃快走,不要回头......”
叶山偏偏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群鬼以叶钰的魂魄为养份,尽情撕扯食用,而破碎的灵魂之间还显出一些虚影幻像,这些影像有魂魄状的刘老汉、勇士和女医、痴迷棋艺的孩童......
叶山不再逗留,一头扎进漩涡通道,出现在了坟山深底。魂魄又往上方漂浮,终于冲出地面,显露于阳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