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满天,月如银盘。
如果山神大人的预言没有出错,那些探险者果真是第三天来到的话,那么今夜注定无眠。
原本会有闲适之人晚饭后散步,或者呼朋引伴于草地上跳乡村舞,但今晚夜色虽美,小村却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略显荒凉。
人们或因即将到来的探险者而惶恐不安,或擅自把那些探险者当作访客,好奇他们是不是多长了个脑袋或少了只手......
蟋蟀的叫声在乡野间回荡,寂静且荒凉。
某一刻,忽有人声呼唤,那道人声源于村口,敲铁打板似乎十分热闹。只听那人欢喜叫喊:“探险者大人跋山涉水,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到来,欢迎啊,欢迎啊......”
人声一落,便又响起敲铁打板声,热闹得很。
众多躲藏在家中或地窖中的村民们皆惊奇探出半个脑袋,仅露一只眼睛朝村口的方向张望。这一望,众村民不由心火奔涌,一个个怒气浮面;只见村口那满身喜庆衣装,背铁钟悬响板的人不是村东的泼皮青年:钱三娃,还能有谁?
钱三娃自幼父母双亡,叛逆的性格使得他不被村规所容,因而时常受到排挤,他希望打破陈规,便常常做些略带“哗众取宠”的事情。
有一农人伏于窗旁大吼道:“钱三娃,你大晚上不睡觉,在村口鬼叫什么!”
又有农妇泼辣骂道:“钱三娃,你又想去我家地里偷西瓜,你早晚要被野鬼收了去!”
又有同样吊儿郎当的泼皮青年于地窖口伸出半个身子,嘲弄道:“钱狗娃,你大晚上跳神,莫不是被鬼附了身?赵七哥单身多年,他刚搬了两个人偶在家,你何不去偷一个?”
众村民于各自家中伸出脑袋嘲讽喝骂,声音此起彼伏,好不热闹;钱三娃似乎对这番“万众瞩目”的景象颇为满意,对那泼皮青年道:“抓鸟老弟,一共有两个人偶,要不你一个我一个?”
众村民你一语我一句,寂静的小村变得纷繁热闹,有一些泼皮青年见钱三娃平安无事,便也不愿呆在家中,皆呼朋引伴地往村里奔走玩耍,月色之下,这一切都显得那么安闲惬意。
村长正与家人们藏在地窖里,告诫家人们要敬爱山神大人,倘若山神大人愿意再次传授修行之法,一定要尽全力向他学习......
村长低沉道:“如果这次爷爷遭遇什么不测,我们顾家的存亡,就全靠你们自己了”。
孙儿道:“爷爷,你上次说我们家族其实姓古?”
村长点头:“上一代兄弟不和,我的父亲就和本族分了家,我们自此改姓“顾”;而叔父辈举全家之力向村外迁移,全都葬身在了兽口”。
儿子疑惑道:“恶兽与青水村世代争斗,彼此都有血债,兽王又怎能不计前嫌帮助我们呢?父亲不如与我们在一块,危急关头也好有个照应”。
村长的老伴也道:“老头子,就算我顾家躲不过这次劫难,能够死在一块、埋在一起,也是一种福气”。
村长经“妖火”淬炼身体,寿命增长数十年,精神大涨,似乎又再度回到了青春年少的时候。
他瞥了一眼身旁的老女人,对于地宫中所看见的美丽人偶自然无比向往,恨不得将那些青春靓丽的女子统统据为己有;然而在这封闭的青水村,有老祖宗传下来的陈规旧制,一切都束手束脚,他面对看了一辈子的旧面孔,早就烦腻了。
村长懒得回复老伴的话语,对自己放心不下的孩儿们告诫道:“人长大了,就要学会独立,要习惯一切都靠自己”。
庄严肃穆的祠堂,门窗紧闭,寂静压抑。高贵的香火石台上,供奉着冷冰冰却又栩栩如生的威武石像,叶公的意念在青水村内游荡,能够明察村中一切事物分毫,也自然明白村长想要离开的愿望。
这偏僻乡野千百年仅诞生一位血脉觉醒且灵根优异者:叶山,除此之外,便再也没有任何希望了;没有任何希望的事物,就算存在了亿万年岁月,也终究难逃毁灭。
叶公漠然微叹,便也运用隐匿秘法,隐藏住自己的气息,将自己仅存的一缕残魂藏在石像中的一粒细砂内,彻底不被世上那些所谓的超级强者:灵王或者灵皇所探查感知。
据说今夜会有探险者来访,但皓月当空,繁星满天,如此美好的时刻,可谓良辰美景,众村民心中欣欣然,渐渐没了警惕之意。
一群泼皮青年在村舍间嬉戏玩耍,有钱三娃牵头,他们竟真的邀约在一块,共同窜入赵七家里观看那两个女人偶。
这些人偶足可谓世间珍宝,三百年前,叶公曾把她们作为陪葬品,一同存放在了地宫内,却没想到今天得以重现世间。
两尊人偶虽然毫无生命的灵气,但栩栩如生,宛如乖巧可人的精灵一般......
赵七房间内,众泼皮青年翻箱倒柜,终于在橱柜里搜出了两具长大的黑布“粽子”。
钱三娃喜滋滋道:“赵七哥今天搬回来的两个大包裹就藏在这,我还以为是他打回来的野味,没想到竟是人偶”。
其余的泼皮青年嘲笑道:“赵七那破落户娶不到老婆,长夜漫漫,就搞这些东西......”
众泼皮青年坏笑不止,也懒得理会赵七今天才悲催死掉了。
有青年迫不及待想要拆开黑布,看看让赵七得罪山神大人的人偶,究竟是个什么模样,难道会比村花“王小月”还漂亮不成?
钱三娃扒开同伴的手抓,微恼道:“这里黑灯瞎火看得清楚什么,搬去广场上,点燃石柱大灯再解开黑布,让那些故作清高的老家伙也瞧瞧,只要他们敢把脑袋伸出来,弟兄们就给我狠狠的骂,看那些老家伙的脸还往哪搁”。
众泼皮青年听闻这略有些“歹毒”的计划,都兴奋大乐。因为村里循规蹈矩的老辈实在太多了,他们监督小辈们遵守繁文缛节,诸如:三从四德、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一个泼皮青年乐道:“那些老家伙表面上清心寡欲,如果看见美女,眼睛还不是一样的直,到时候正好笑他们......”
众泼皮欢喜不已,抬着两具近百斤的长条形包裹,笑喊着往屋外去。
抬着物品行在田垦路上,一边走还一边大声叫喊:“别睡觉了哦,快出来看看哦,赵七运回来的人偶真好看哟......”
叫嚷声在村中回荡,许多村民便又好奇探出半个身子,闲趣张望着。
某些迂腐的长辈听见此语,便也忍不住探出脑袋张望,当见到泼皮青年们果然抬运着长条包裹时,当即恼火骂道:“钱三娃,你个短命鬼,连山神大人的侍女你都敢亵渎,不怕遭了雷打!”
众泼皮本欲嘲讽此迂腐长辈,可当听见他的警语之时,皆不由面容微变,似乎被泼了一盆凉水。赵七被厉雷轰杀的画面在他们脑海闪过,一缕恐惧随即掠过心头。
钱三娃不在意笑道:“山神大人的侍女被赵七藏在发霉的柜子里,我们特地搬出来清扫一下,等清理干净了,会立即运往祠堂,供奉山神大人”。
众泼皮青年便没了后顾之忧,欢欢喜喜、热热闹闹搬运着来到小小的广场上。点燃石柱上的大灯,火光灿烂,明如白昼。
他们将包裹着的人偶竖直放置,犹如站立在广场上。
钱三娃高喊道:“大家准备好了没有,我要揭开黑布喽......,王小月,这么晚你还没睡?我告诉你,从今以后村花的名头就不再属于你,陈飞龙会一脚把你踢开,你这个丑八怪......”
一座屋,一闺房,王小月穿睡衣探半个身子出窗,跟随乡邻们同样好奇的张望着;当听见钱三娃嘲讽时,不由羞恼的缩回身子,将花窗紧闭。
作为男友,陈飞龙则霸气十足的吼道:“钱狗娃,我看你的皮肯定又痒了,明天我给你松一松......”
顾家,村长的六识比普通人要敏锐许多,他也知晓泼皮青年们在村中吵闹,便睁开睡眼,坐起身来。
老伴轻声问:“老头子,这么晚你去哪?”
“我去茅厕”。
村长行出地窖,藏身黑暗里,目光炯炯有神的望着广场上的两具“包裹”。
钱三娃油嘴滑舌地卖弄了许久,将气氛炒得热闹至极,而乡邻们今夜似乎也精神十足,明明夜深该打瞌睡,却亢奋得像在大丰收。
小小的广场似乎是灯光闪耀的大舞台,两具长条包裹似乎是魔术师的道具,将要助他完成“大变活人”的壮举。
平时受人排挤,遭人白眼,此刻却如大明星般万众瞩目,一时间,钱三娃的虚荣心大受满足,也膨胀到了极点。他开怀大笑道:“到底山神大人的侍女漂不漂亮,能不能把不可一世的村花王小月比下去?大家眼睛不要眨,谜底这就揭晓”。
钱三娃一手抓住黑布一角,稍用力一扯,黑布脱落,一个泛着淡淡毫光的人偶便出现在了大家眼前。
人偶所散发的毫光细腻而温柔,含情脉脉,充满生命的律动。淡淡毫光所包裹的美人,便如一朵静静盛开的仙莲,皎洁的月光下,有种难以言说的静谧美感。
初相见,便摄人心魄;再相见,便勾魂夺魄......,真是美如天仙,令人沉醉其中,几乎快要因忘记了呼吸而窒息死去。
美人初现便惊了天下,热闹的表演突兀的寂静了下来。对于这些并非修行者的村人而言,这个绝美的女人实在美得过份,简直超出了他们的承受范围,一不小心就可能要了他们的小命。
普通人仍然没有回过神来,一个个目光呆滞的望着美人,嘴角淌着长涎,颇为滑稽可笑。拥有灵将修为的村长则快速回过神来,暗自长叹,扫几眼呆滞的乡邻们,村长忽觉得好可悲,这个破地方实在没什么希望和存在的意义......
老婆们见各自的男人沉醉痴迷,皆忍不住愤怒揪住男人的耳朵,大骂道:“不要脸的死鬼,你在流什么口水,老娘穿这么少都还不够吸引你?”
众男人回过神来,瞧见自家的蠢女人,不由反胃呕吐,随即家家户户响起热闹的吵骂声,锅碗瓢盆摔了一地。
钱三娃终究回过神来,望了望天空,才惊觉已经天亮了,不禁骇然时间过得这么快。同伴伸手将另一具人偶的黑布揭了下来,众人潜意识移目望去:
嗡......
美人又现,整个小村便又陷入一轮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