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公独在祠堂内疗养,一个时辰后,村中忽响起欢呼之声,原来是外出搬运兵器的修行者满载而归。
他们各负二十余件兵器铠甲,而这些器械显然不同于村中普通的钢铁兵器,每件法宝均散发着特殊能量,犹如水纹扩散、寒风飘荡、烈火腾腾;平凡的小村顿时充斥一股股灵气,缥缈出尘。
修行者们陆续搬运宝贝进村,村民们惊奇欢呼,如潮水跟着来到祠堂外。
石像清点人数,发现庭院只有六个修者,疑惑道:“还有一个去哪了?”
村长无奈道:“他搬了两个人偶回来,说是打算留在家里作装饰,刚才回家了,过会儿再来”。
地宫里置有一些极为美丽的女傀儡,此人一定是迷醉于她们的美貌,所以忍不住搬运两个回家。叶公嘴角勾起笑意。
村长组织村民将诸多兵器法宝归类放置,经山神明示,将它们都储存在祠堂内的地坑中,并以泥土掩埋。
石像道:“这些法宝极富灵气,贮存在这里备用”。
闲休许久,终于等到那位搬运女傀儡的修行者到来。此人双手空空,背上仅负几柄轻巧刀剑,面含喜意,在众村民羡慕的目光下,欣然进入祠堂,与其余修行者聆听石像教诲。
祠堂内的气氛略显安静,忽有一股隐晦的压力落在第七位修行者身上,此人隐约感到不寻常,抬首一望,石像正盯着他。
石像淡笑:“那两个人偶何在?”
第七位修行者佯装不好意思,笑答:“我见她们生得十分精致,掩埋在地宫里实在可惜,所以就搬回家了”。
石像又笑问:“你搬运的兵器何在?”
此修行者取出背上不足五柄刀剑。
石像顿时一改温柔笑意,散发着一股肃杀气息,淡漠道:“我令你搬运兵器,你却擅自盗运我的侍女;我授你修行之法,你却不听我的号令,所作所为,已犯我规矩!来人,拖出去斩了”!
祠堂外羡慕围观的村民群体顿时大惊,祠堂内其他六位修行者也暗暗心惊。
第七位修行者惊了一大跳,原本喜悦的脸色布满了惶恐,他连连跪拜求饶,同伴们也都开口求情。
石像冰冷,不为所动。
深谙御人之道的村长沉默数秒,开口道:“他性情虽劣,但本质不坏,历来对山神大人一心一意。现在大敌当前,还望山神大人给他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待打退了探险者再罚他不迟”。
石像沉声道:“吾之法令,岂可违逆!”
六位修行者默然。
村长为同伴求情,间接博得了村人们的爱戴,迫于山神大人的神圣,只好引领五位修行者共同擒杀第七位修行者。
修行者之间的战斗狂暴无匹,远比普通人打架斗殴凶猛十倍,更何况这还是修行者之间的生死战。
第七位修行者持背上的几柄玄奇刀剑,与六位修行者死战;而六位修行者搬运的兵器法宝皆存放在祠堂内,他们只得挥舞普通的钢铁兵器奋战。
法宝的威力显然远超寻常兵器,以一敌六不仅不落下风,反而占据着绝对的优势。众惊慌村民顿时看呆,六位修行者也惊异不定。
恶战持续了十分钟,小村已被毁得破破烂烂,祠堂内的石像冷冷道:“放肆!”
众恶战的修行者便暂时分开,转头遥望祠堂的方向,听候石像发落。
“我虽不再年少,残存于此,但又岂容你造次!”
石像吟念秘语,晴空骤然汇聚小朵黑云,一道极目耀眼的电光从云中迸出,轰的一声,罚落在第七位修行者身上,他坚实的身躯顿时如血沫炸开。
这位方才还以一敌六、大战四方的强人,顷刻就烟消云散了,众村民惊骇,皆死死盯着远处寂静的祠堂,对隐在里面从未见过的山神大人升起了浓浓的震怖之意,一个个更不敢有半点亵渎不敬。
六位修行者惊异片刻,率先回过神来,对祠堂敬畏行礼,然后跟随村长进入祠堂,听候吩咐。
祠堂内,随着冷冰冰的石像一言不发,空气显得冷清且压抑,肃穆的气氛仿佛要压得人停止呼吸。
许久,隐匿在石像内的叶公终究调养恢复。方才召引的雷霆虽仅有灵王之威,但对于残存状态的他来说,其实犹为艰难。
叶公调养完毕,掌控石像的躯体,开口道:“我授诸位修行道法,便是诸位师尊,倘若不愿听我号令,现在退出即可,我历来不强求小辈做我的弟子”。
屋中六位修行者彼此相觑,村长郑重行礼,道:“师尊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村长行了拜师大礼,其余五位修行者心有很大感触,但并未如村长那样郑重行礼,个个迟疑不决。
石像淡淡道:“你们五个有什么想法,直言无妨”。
一位勇士吞吞吐吐道:“山神大人,我自幼安居青水村,除了每年外出狩猎会危险一点,日子倒也过得潇洒自在。刚才被你杀死的人是我朋友,他只不过少搬运了一点武器,况且那些美丽人偶埋在地宫实在可惜,所以就搬了回来。没想到就这么被你杀死了,我感到痛心”。
又有一位修行者开口道:“山神大人,我们最初并不知道你的规矩,你也没有对我们定过规矩,可现在却随意杀人,我感到很害怕”。
有这两位修行者带头,其他修行者也勇敢表达想法:“山神大人,我还有年迈的父母需要照料,如果不影响的话,我想回家尽孝,希望山神大人准许”。
众修行者各表想法,几乎都觉得山神大人并非信仰中的和蔼,而是十分冷漠;且众人安居青水村,对于生活从没有过高远的追求,对于赌上性命与探险者战斗,他们更愿意躲在伟大的山神大人身后,受神明庇护,安享生活......
众人心中的真实想法表露出来,发现彼此之间拥有共同的退意,于是不再支支吾吾,均希望强大的山神大人成全。而且在村民们看来,山神大人无比强大,根本就用不着他们这些平凡人出生入死的添些微末力量。
叶公暗自惆怅,沉闷片刻,石像道:“你们受妖火淬炼身体,战力媲美普通灵将,现在打退堂鼓,就什么也不用付出,便已拥有我传授的灵将修为,这个决定,实在是完美”。
五位修行者默然。
石像目光落在村长身上,淡淡道:“你有什么打算?”
村长郑重道:“老朽愿为山神大人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为什么不效仿他们后退?”
“老朽既为村长,大敌当前,又岂肯退缩。”
石像道:“你其实打算在探险者到来之际,趁乱逃出群山,去往外界更广阔的天地。我的意念能够笼罩青水村,你们私底下说过什么话,我都能知道”。
慷慨言辞被说破,村长的面容微变。
石像低头看看下方六人,这些人不是没有高远的宏志,就是心怀鬼胎,对师尊不真诚;真可谓一个有用的人都没有。
“你们源于世上十个名门望族,虽然都是微不足道的支脉族人,但总体来说拥有一定血脉,潜藏着一丝希望。然而除了叶山那小鬼,没有一个值得培养,这几天真是浪费我精神。”
“你们都走吧,任由探险者把你们一个个搜魂杀死吧”。
一个憨厚的农夫修行者疑惑问:“山神大人,你不保护我们了吗?”
石像冷笑道:“我残存于此,修为早已不复当年,无力再保护你们”。
闻言,众修行者以及门外围观的村民们皆惊奇,他们实在不敢相信不久前还吟念出强大雷霆的山神大人,居然会说出这样弱势的话。
众修行者退出祠堂,叶公意念驱使,将祠堂门关闭,然后藏匿在石像内,静心疗养自己的魂魄。
......
小村一块空地上,德高望重的长辈正组织村民开会。
平常时节,一月开一次会,然而最近乃多事之秋,这已经是本月第三次会议了。
村长低沉道:“本月紧急召开的第三次村会,主要讨论如何“抵抗来犯的探险者””。
一位年迈长辈开口:“以叶山高强的武功都敌不过那些探险者,最后惨遭恶兽吞吃。形势其实很严峻,我们还是不要太乐观才好”。
一位青年反对道:“山神大人无比强大,有他保护我们,那些探险者一定会被打退。更何况我们都不拥有厉害的武功,什么忙都帮不上,还不如安心藏在地窖里,打起来的时候不要给山神大人添麻烦,成为负担”。
众多村民均怀着退避居安之意,便不由得纷纷认定山神大人能够保全他们。
一时间,村民们各抒己见,居安想法大致相同,会议秩序嘈杂且纷乱。
村长伸双手虚压,烦乱的场面安静下来,低沉道:“嚷什么,觉得很好耍是不是!”
众村民不敢顶嘴。
村长看看村口的方向,叶山就曾在那里被恶兽分食,心中莫名泛起一股忧愁,沉声道:“伟大的山神大人在以往漫长的岁月中从未露面,现在突然显灵,足以表明村子到了生死存亡的危难关头。那些神秘的探险者一定异常强大,我们要提前做好应对的准备”。
一个泼皮青年吊儿郎当笑道:“除了提前挖好地窖藏身,还能做什么准备,村长你详细说说”。
村长严厉的目光瞪了那青年一眼,那青年反而哗众取宠一笑。
“具体该怎么对付探险者,我不知道,不过伟大的山神大人一定有高明的办法;我们应当诚心诚意,一同前往祠堂拜奉山神大人,求他指点迷津”。
众村民皆愣,望了望门窗紧闭的肃穆祠堂,似乎山神大人还在生闷气。众人犹豫不决。
一个农妇提议道:“村长,要不你代表我们去问问山神大人,我们这么多人也不便打搅他”。
村长正色道:“大家一起去,正好彰显我们的诚心”。
又有一农妇发声:“如果需要搬运货物,画几张符纸,我还能帮上些忙,但如果要去村外,我是万万不敢出去呀”。
许多女人畏惧村外的恶兽,心中生出浓浓的退缩之意。一些年迈的母亲关切各自的孩儿,也私自拉扯住孩儿,不允许他们逞强涉险;霎时间,竟没有几个勇者挺身而出。
村长见众人“窝囊”,毫无舍身成仁的无畏精神,暗自冷嘲:山村野人,哪懂得这些大道理?
人人皆求自保,村民未曾受到教化,私心甚重,皆认定在无所不能的山神大人庇护下,他们只需待“探险者风波”一过,便可以继续安居乐业,享受平凡且惬意的生活。
孙儿受奶奶意,悄悄扯了扯村长的衣袖,乖乖道:“爷爷,奶奶叫你回家去”。
村长在“青水村”活了一辈子,对于这“弹丸”点大的地方早就呆腻了,恨不得立刻冲出这囚笼,去往外界广阔的天地。在“地宫”搬运兵器实乃契机,这是村长生平第一次离开村子,并见到了那丰繁多彩的地下世界,村长游历的心愿也因此更加强烈。
可青水村在山神大人的庇护下稳定了近千年,众人犹如一群家畜被“护村法阵”关押了近千年,想要打破陈规外逃谈何容易?现在从未有过的探险者即将光临小村,这其中的变数对于村长而言,显然是个机会。
村长的目光望了望祠堂的方向,他内心深处其实藏着祸心,他希望探险者到来之后村子越混乱越好,届时他便可以趁乱逃出去。他拥有从山神大人那里“卖乖”得来的灵将修为,村外的恶兽已不能对他造成绝对威胁......
村长佯作叹息无奈,牵着乖巧孙儿往自家庄园走了,参会的村民也四散回家。
村长家,全家老小围绕着精气神十足的爷爷,兴奋嚷着要看他表演高强的武功。村长明白山神大人能够窥知自己的一举一动,于是佯装忧愁的拒绝与小辈们玩闹。
吃过饭,村长组织家人挖建地窖,用以在探险者入侵之时藏身。地窖内暗道四布,错落有致,干粮饮水足备。
村长集合十几个最亲近的族人,低沉道:“这次探险者到来,或许伟大的山神大人真没办法庇护我们,那时候外面荒乱,你们千万不要出去”。
儿子问道:“父亲,难道你不跟我们在一块?”
村长惆怅叹道:“我要保护村子,如果实在抵抗不了,我就去村外寻找兽王,兽王与村子做了近千年邻居,说不定会愿意帮助我们。毕竟,这片茫茫大山是我们和兽王共同的家乡,那些探险者才是侵掠的恶徒”。
家人们受到感染,均生出苍凉悲壮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