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空气微凉。
第一缕阳光终于突破地平线,播洒在这广袤的山河里;万物如同一个巨大的机器,又开始了新的运转。
孙兰翻山越岭,独行林间;在这兵荒马乱的岁月,出现在山野间的漂亮姑娘犹如“珠宝”,很难不引起别人的贪念。
遥遥万里,柔弱女子想要平安抵达“瀚山”,没有同伴照料,十分艰难。所以她需要找个信得过的伴当,而眼下似乎只有停留在“福山镇”的封老伯可以结伴。
疾行数个时辰,终于抵达小镇,六十里漫长山路没有碰上任何贼匪,算是幸运。
至“山福酒楼”,封老伯兴许还在这里饮酒歇息。
孙兰询问柜台管事,得知两天前确实有位白发客人在此饮酒,但今早已经结算费用离开了。
孙兰看遍大厅,没有寻见熟悉的身影,或许封老伯已游历它处;自己无法与之结伴同行,不禁忧心忡忡。
离开酒楼,于街上游荡,忽见道旁有一白发医士摆设小摊,正为一个拄拐老汉治疗风湿骨痛。
孙兰一眼便认出了他,喊道:“封老伯”。
白发医士疑惑抬头,看见来者,且惊且喜:“兰儿”。
拄拐老汉称赞笑道:“这是你孙女?生得真乖巧”。
封老伯笑道:“是孙女的话,就该喊我爷爷了”。
孙兰蹲在小摊前,面带愁容,并未多言。
封老伯微皱眉,治好老汉,摊位稍微冷清后,道:“看你的表情,一定碰上麻烦事了,需要我帮忙吗?”
“封老伯,我要去“瀚山”找恩人,路途遥远,你能不能陪我去?”恳切求道。
“小恩人已经回去了?”
“两天前就回去了”。
封老伯细观丫头,轻声道:“家里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为什么不留他歇一宿?”
孙兰苦涩叹息,将家中变故倾诉了出来。
封老伯历经沧桑,对于这类惨事,不止听过,也见过许多,甚至就连他自己的家人,也并非单纯的死于火灾意外。
将小摊各种什物尽皆收纳入自己的储物戒指,起身叹道:“你是二品灵者,灵力微弱,战斗能力与普通人并无太大的差别;遥遥万里,没有修行者陪护的确容易遇险”。
“走吧,我陪你去”。
老人迈步,丫头疾步相随。
......
爷孙俩疾行二十余日,途中偶尔乘坐车骑、舟船、顺风飞天兽......
终于在本月末尾平安抵达了“瀚山”。
瀚山外,数万难民已经散去,山水清幽,恢复以往的宁静。
封老伯与孙兰来到阵法结界处,刚要对着大山开口诉求,阵法内恰好出现两个人影。
他们离开阵法,与封、孙两人相见。
封老伯讶然道:“恩人,你们知道我们要来?”
王云笑道:“我们正准备出远门,恰好在这里碰见了你们。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孙兰刚要回答,封老伯疑惑道:“去哪?”
“中灵陆,参加剑宗举办的大会”,王云道。
封、孙两人心惊。
王云笑道:“在看到你那份报纸之前,我们其实就已经做好了这个决定”。
封老伯疑惑道:“你不跟随老恩人修行了?”
王云笑而不答。
齐严淡笑道:“他根骨不佳,没达到我的收徒标准;我只是机缘巧合下答应教他三年”。
“原来是这样”。
孙兰刚要开口申诉冤情。
“恩人,你看看她的根骨怎么样,能不能做你的弟子?”封老伯将身旁的丫头轻拽至齐严身前。
齐严道:““清水”根骨,并不符合我的标准”。
封老伯怀疑道:“难道小恩人的根骨比她的还好?”
王云苦笑摸鼻:“当然要比姑娘家好得多”。
封老伯凑近王云,悄声劝道:“恩人,你帮忙劝劝你老师,让他收下这丫头”。
齐严淡淡道:“不必在我面前说悄悄话,我听得很清楚”。
目光落在女子身上,看了片刻,评道:“根骨一般,没有剑修身姿,并无剑道天份;我不会收你的,你们回去吧”。
孙兰面色悲愁,“扑通”跪下,道:“恩人,你道行深厚、修为无边,可一定要帮帮我啊”。
“我真不会收你”,齐严淡漠道。
王云连忙过来搀扶她。
孙兰跪求泣道:“我不是说这个,我的父母被人杀害,我无力报仇,你们一定要帮我”。
王云惊道:“怎么回事,你父母不是生病......”
孙兰取出怀里的书信,交给两位恩人。
王云迅速瞟了几眼信纸,然后呈给老师观看。
齐严阅毕,抚须自语道:“我记得上个月是关明那小子的五十寿辰,我还没来得及去吃饭”。
“老师,你认识他?”
“怎么不认识,二十几年前我在外游历,还救了他夫妻俩一命”,齐严淡笑,轻拂袖,一股无形力量托着女子的膝盖,使其站立。
孙兰眼泪汪汪望着老恩人。
齐严归还书信,淡淡道:“我帮你”。
“谢谢恩人”,孙兰感激涕零。
封老伯忧虑道:“坪山城城主可不比“风云帮”那些不入流的贼匪,那刘老怪拥有“七品灵尊”修为,使一口“妖阶上品”宝刀,能飞天、能入海,道法深厚异常;除此之外,我听说许师爷也是一名灵尊强者,城中还有兵卒一万。老恩人,就算你拥有“灵王”修为,也很难赢过他,况且他是朝廷命官!”
王云安慰道:“别担心,老师弹弹手指就能灭了他们”。
封老伯并未深信。
齐严召来飞行白云,领着众人乘载其上,云朵腾飞升空,直往万里外的“坪山城”飞去。
眼中事物变幻,交织的光影令脆弱之人晕眩;一分钟不到,便已飞临“坪山城”上空,隐匿在繁云里。
封老伯震惊道:“好快的飞行速度,连我都没有看清!恩人,你莫不是“灵王”修者?”
王云感叹道:“老师是这世间最强大的那一类人”。
自己与封老伯辛苦赶路二十余日夜,才行完万里路途;然而恩人几个呼吸的工夫,就飞完了漫漫旅程;孙兰也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父母之仇显然必报,泪水已然夺眶。
封老伯道:“刘老怪与此事一定脱不了干系,叫他出来聊聊”。
齐严将寒冰剑丢给王云,道:“你下去叫他出来说话”。
王云看见此物,便明白老师的心意;接过剑刃,躬身领命。
齐严心意一动,无形力量作用在小辈身上,他凭空消失云端,然后出现在下方城镇里。
城主府,人来人往的街道上。
泛着冰寒白气的剑刃搭在右肩,王云静立半晌,终于引起侍卫的注意。
大门旁,一名带刀侍卫喝道:“干什么的,闲杂人员不得在此逗留!”
王云道:“我特来找城主叙话”。
“你叫什么名字,我给你禀报”。
“你只管叫他出来见我即可,他若不出来,必大难临头”。
侍卫看见陌生客携带的宝剑并非寻常之物,暗料对方大有来头,便即刻入府上禀。
不一会儿,一伙强人行出府衙,为首两名老者气息极深,乃是灵尊修士。
刘城主有一百余岁,容貌怪异,他的眼目锐利如鹰,粗略一扫,便断定王云肩上的剑乃是“仙阶”法宝,谨慎道:“小友来此,有何贵干?”
王云道:“去年五月份,有一人来此告状,却被城卫军斩了,可有此事?”
刘城主皱眉道:“小友说的是谁,老夫并无印象”。
王云道:“一个姓孙的大叔,家住“渔鸥村”,他因女儿被“风云帮”的贼人掳走,所以来这里求你帮忙”。
精瘦师爷开口道:“小友,依帝国法令,城主的职责范围仅限于城内,城外治安如何,与“府衙”无关。那“渔鸥村”虽然也是“坪山城”的辖区,但我们并没有义务治理那些偏远地方,那些地界由村长自治”。
王云淡淡道:“我明白。天地太广阔,修行者的道行、手段有高有低,官军能力有限,无法保证辖区内绝对安全有序,所以只得缩小职责范围,仅限于本城”。
城外之人,想要得到良好的治安保障,除了努力提升自己的修为,增强自身的战斗力以外,就只能来城内居住。然而极高的税收、地皮租金、物价菜价,又都是山民百姓负担不起的;所以一部分人只能居住在没有治安保障的城外,导致弱者越弱。
修真世界的规则,就是这般残酷。
“小友果然是明事理之人”,师爷捧道。
王云道:“不帮就不帮吧,为什么要把那大叔杀了?不仅如此,还派人把他家里另一人也杀了。如今他们的女儿安然回归,托我来此报仇,这笔血债,该怎么算?”
师爷与城主暗暗传念交流。
许久,师爷开口道:“小友,那人蛮横无礼,藐视国法,以下犯上,完全是咎由自取啊”。
王云淡淡道:“我明白。女儿被贼人掳走,作为父亲来此寻求帮助,你们置之不理,他难免会撒泼打滚、破口大骂;但不论如何,都不该被杀害,他家中的妻子,更不该被杀害”。
师爷冷冷道:“我们并没有派人刺杀他的家人,小友说话要讲证据!”
“我懒得跟你们啰嗦”。
王云擎剑,寒刃从肩上挥落,斜向指地,淡淡道:“我的任务是斩杀那些行凶的城卫军,把人交出来吧”。
“就凭你?”一名修为深厚的战将行出人群,气息森然。
“是你吗?”王云平淡问。
“是你爸!”那战将拔出腰间佩刀,刀刃凛凛泛光,乃是人阶上品。
师爷挥手止住暴躁的属下,凝视王云片刻,道:“观小友的气息,应该是一名“五品灵者”,可为什么你身上泛涌的灵力,好像远远强于灵者?”
王云运转灵诀,火灵力溢出体表,释放着媲美寻常“八品灵士”的浑厚威压,漆黑的眼瞳盯着彼端暴躁的战将,淡淡道:“要么自裁赎罪,要么我帮你”。
城主与师爷眼界深远,已大概判断出对方有着深厚的背景。
城主沉声道:“这么年轻的“八品灵士”,足够称作天才了;仙阶宝剑,通常是灵王乃至灵皇修者才有资格使用的珍宝,小友究竟师承何门何派,来自何处?”
“东方万里之外,瀚山”。
众人心惊。
师爷凝重叹道:“那座山,封印了百年,连陛下都进不去,山中必有隐世高人。敢问小友师尊有何名号,是否愿意为我们引荐?”
王云左手轻指苍穹。
众人仰头视去,果然见到天云之中隐隐有几个黑点;灵尊修士眼尖,清楚看见了天上的三个人。
刘老怪顿时无力抗争,对王云道:“小友稍候,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于身后的侍卫人群里揪出三个修士,刘老怪亲自挥刀,一一斩之,毫不迟疑,不讲任何情面。
“老师本来让我拿他们练手,你却要擅作主张收了他们的性命”。
刘老怪连忙赔罪道:“在下不知,如有冒犯,万望恕罪”。
王云的任务已经完成,仰头观看天空,等候老师指示。
齐严心意一动,王云被莫名能量托着,飞至天上,归入飞行白云。
“还有什么想法?”齐严问女子。
封老伯皱眉道:“这些事一定是刘老怪指使的,何不把他灭了?”
孙兰悲苦叹道:“我不知道,我也不清楚那段时间家里具体发生了什么”。
齐严淡淡道:“杀与不杀,由你决定”。
孙兰思量许久,点点头。
齐严心念一动,神妙莫测的剑术悄无声息洞穿刘老怪的身躯,结束了他的生命。
天云与地面足有万米之遥,仅一个念头便夺人性命,这是何等强大的能耐啊。
师爷惶惶不安,连忙引领众属下下跪。
城市一隅,两名青年陪伴着自己的大哥在此守候已久,终于见到了前段时间匆匆离村的兰儿。
“坤哥,看来她很安全,完全用不着我们担心”,邓龙仰望天穹,感慨道。
“没想到她竟然能结识这种等级的修行者......”周虎羡慕道。
李坤仰望天穹许久,感觉自己与故友的距离越来越远,在没有陪伴她出村的那一刻,似乎就注定了彼此无缘;不禁怅然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