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
傅老头破天荒的突然出现在我门口。
“哎呀,傅老。。。。。。先生可是许久不见了啊。”我开心的打着招呼。
老头脸色发黑,随意的点了下头算是答应了,进来后啪的一声跪坐在我面前。
我想着这老头,几年不见,你的礼貌丢哪里去了?埋到城墙里了?随口说道:“听闻先生去修那个什么唐城,可是修完了?”
傅老头又点了点头,还是不答话,神情更是显得纠结。
(难道是得什么难言之隐?嗯,一把年纪了,哎,不像啊,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奉王令,召跃入殷都。”半天后傅老头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我心中一沉,看来是出事了。
但还是故作不在意的问:“哦,那载回不回去啊?”
老头摇头。
我再问:“那我用不用去啊?”
老头脸色变得更黑了些,又沉默了一会才说:“最好能去。”
啥意思?
我端正了一下坐姿,认真的问道:“出什么事了?”
傅老头特别挣扎的说道:“弓出事了,王急招跃回殷都。”
我噌的跳了起来,大声吼道:“出什么事了?”
老头把头一顿猛摇。
我调整下口气,一字一顿的问:“是不知道,还是不能说?”
傅老头叹气,说道:“不知道。”
我接着问:“那你知道什么?”
傅说终于认真的抬头看着我说:“昨夜有人急报王,王当即召老夫、甘盘、祖己入宫,王说意立跃为太子,问我等意见,我三人询问如此这般,那置弓于何地,王叹言弓已无法担任此位,我等再问,王不答,而后令老夫今日来召跃返回殷都。”
我转身从兵器架上抽出铜剑和玉钺,对门口守卫说:“两件事,一、立刻把跃和载叫来,二、族旅集结。”
守卫领命而去。
扭头对脸已经黑得发紫的傅老头说:“傅先生稍待,我与你一起回殷都。”
然后看着闻讯而来的喜和井说:“着甲。”
沉默了半天的傅老头终于吐出一句话来:“不至于此。”
哼哼。
。。。。。。
队伍快到殷都时,前方有骑军冲来,领头的不是子还是谁。
子急得满头大汗的冲到我马前,拽着缰绳说:“好,这到底出什么事了?”
我冷冷指着傅老头说:“你问他。”
子看向老头,急急问到:“傅先生,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啊?”
傅老头憋着气,从牙缝里冒出几个字来:“弓出事了。”
子顿时愣住了。
我看向子,问道:“你松不松手?”
子嗖的一下把手缩回,而后又反应过来,哭丧个脸说:“那也不用带军进殷都吧。”
我盯着子看了一会儿,问道:“那要是我也出事了呢?”
子啊了一声,摇头说道:“必不会”然后又按着腰间的铜剑发狠的说道:“我的剑不答应。”
我直视前方的城市,接着说:“我可是带着跃和载过来的,你也能保住他俩不出事?”
子的语气十分坚定的说道:“除非我死了。”
我看向子,问道:“那你带军过来干嘛?”
子又愣了一下,说道:“今早王突然下令城中各军戒备,尤其令我骑军在城外巡视,盘查进出形迹可疑之人,特别是骑马驾车外出者,而刚有哨骑报我说有大军前来,我这才领军过来的。”
我说道:“哨骑看不见我军中打出的族符吗?”
子的脸也黑了下去,接着又红了起来,扭头让人去把传信的哨骑带来。
我继续问:“那我能走了?”
子又哭丧个脸说:“好,要不等我向王禀报一下?”
我想了下,说道:“去吧。”
闻言,子立刻翻身上马,急急奔去。
。。。。。。
子去得快,回得也快,在这初春仍是寒冷的日子里,子额头上汗水滴滴落下。人还未近前,就挥舞着手臂让骑军分开。随着骑军队列的让开,双方军阵中都明显松了口气。
不等子过来,我催马前进,队伍徐徐跟上,子领着骑军相伴而行。
进了城后,越往宫室区走,气氛越是无形的紧张起来,往日人来人往的大道上行人一个不见,小路旁民居中偶有人探头探脑,又被屋中的人急急拖回。唯有成队兵士来回急步巡逻。到了宫室区后,平日偶尔出现的一两个守卫被成行成列的士卒替代,尤其在见到大军压来后,虽然应该是提前收到过消息,但依然免不了格外紧张戒备起来。
尤其领队的将官更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不知道是放行还是阻挡,这时子凑了过来低声说道:“好,要不族旅就不进去了吧?”
我扶了扶胸甲,没说话。
子急了,又问道:“要不少带点?”
我把头一转,看着子,子的眼中只有忧虑。我心一横,要不赌一把?
对身后吩咐道:“喜在外领军等候,井带跃和载随我进去,百人跟随。”
子听完,立马跑过去跟守卫将官说着什么。
对方听完也是大口喘气,随即阻隔的人墙分开,我领头继续骑行。
到了,下马,登台,入殿。
一路扫视沿途守卫们,眼神里除了往日的坚定外,多了很多懵懂,与我的目光接触时也没有躲闪和杀气。我的心里稍微轻松了一点。
昭跪坐在一张大木桌前,脸色阴沉、目光低垂,不知道在想什么,甘老头和祖老头带着一堆人背对大门跪坐桌前,一时看不出什么。
随我走近门口的脚步传入殿中,众人起身向我行礼,昭在那里一声不吭。我也不假装客气了,冰冷的吐出两个字:“出去。”
这帮大臣们集体发愣,随后眼神在我和昭之间来回打量,我准备再开口时,昭挥手,众人如蒙大赦,赶紧往外走。
我伸手拦住想要和我一同进去的喜,说:“你带跃和载先等着。”随后进门,门口守卫耳聪目明的赶紧从外把门关上。
走到昭面前,将头盔摘下,砰的一声丢在桌上,问道:“这是你干的?”
昭不说话,不抬头。
我冷笑道:“看来弓是没了。”
昭的身子抖了一下。
我手抓在剑柄上继续问道:“我也不喜人祭,要不要我现在就把自己干掉,免得你难做?”
昭突然把头一抬,眼睛眯成一条缝,说道:“人祭?”
(这个反应不是我计划的脚本啊,请你回答个好字!)
昭也不等我回答,像是get到什么样的,眯成缝的眼睛开始睁开,无意识的乱扫。
最终目光停在了我的身上,昭开口问道:“好,我能信你吗?”
(你这个话讲得真有意思,我还不信你呢,你刚才说了好字,信不信下一秒我剑就在你脖子上了?)
我缓慢且坚定的摇头,说道:“我现在不信你!”
昭露出了悲伤的表情,说道:“好,且信我!”
我坚硬的心突然软了一下,却依然表情木然的看着昭,抓在剑柄上的手更紧了。
昭见我不答,也不管不顾的对门外吼道:“请三位先生进来。”
三个老头兔子一般跳了进来,大门随即又嘎吱一声关闭。
一场突发的太子继位人被害案情分析会开始了。
推测的动机很狗血,人祭之事的疑点最大。
弓对人祭不满的态度随着昭与弓的争吵和被放逐已经在不公开的场合下传播极广,至少做到了贵族群体中的人人皆知。
那些坚持要搞人祭传统的老旧贵族们,本来对我屡屡反对昭搞人祭已经极大不满,可随着我缩回封地,也不对殷都指手画脚倒是稍微降低了提防心。
可弓却在殷都,还不时劝说昭,这就让这帮老旧贵族们的目标进行转移,昭对弓的放逐就很大因素是基于这帮人的施压,本来弓的放逐让这帮人的心又放回肚子里,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帮人发现名为放逐实为保护,甚至昭还一直坚持不确立太子之位,这就让他们的警惕心重新提了上来。
等昭以为天下太平,稍微透出点想把弓召回殷都的意思后,这帮反动分子们醒悟到弓成为太子的可能性几乎是提到明面上来,那么换一人来做太子就成为了必要的行动。
作案手法看似简单,派个杀手就是,但弓被王派出的侍卫保护着,哪有这么容易靠近。最好的办法是买通侍卫,可侍卫们又是昭的心腹将领布置的,买通将领,这怎么可能?
但找不出杀手,就挖不出关联人,关联人发现不了,就没法清理掉真正的幕后黑手,而幕后黑手如果真是这帮贵族们,昭能动手吗?
讨论到这里时,会议陷入了沉默。
对于他们的分析,我全程一言不发,这时丢出一句:“侍卫何在?”
甘老头黑着脸说:“侍卫保护弓不力,已经自殉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
我接着问:“弓到底如何死的。”
甘盘接着答道:“按侍卫所告,是忧惧而亡。”
(那就是没有外伤咯)
“呵呵”我冷笑道:“那尸呢?”
甘盘低头回答说:“已派军护送,三日后应回殷都。”
“没有派小疾臣去查看?”我盯着昭问道。
昭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刚准备叫人。我打断道:“弓回来再说。”
接着问昭:“这些侍卫的统领是谁?”
昭点头,对外吩咐抓人。
等昭下完命令,我看着四人说:“我很不舒服,不想等。”
昭坚定的摇着头说道:“好,必须等。”
三老头也开口苦劝。
我咬着牙,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说:“三天,我就等三天。”
众人默然不语。
我起身出门。
。。。。。。
三日后。
弓回来了,数位小疾臣秘密进行尸检,所有结论一致,死亡原因和曜几乎一模一样。我听到直感觉后手脚冰凉,昭在一旁竭力控制着发抖,三位老头脸憋得通红。
守护弓的侍卫统领没有被带过来,因为找到人时已经自尽,留给家里人的话也是说保护弓不力,当自殉弓。一个个的理由都这么伟光正,这自殉不是要在弓的坟头来玩的吗?
顺着指挥层级往上,一个个前脚刚自殉,昭派出的人才后脚跟到。一直追到司空甘盘这里,甘老头欲哭无泪的瘫坐在地上,人都傻了,昭围着桌子不知转了多少个圈,傅老头和祖老头不知该如何开口,颓然地坐在一旁发呆。
我冷笑着说:“这帮将官不都是王所提拔的吗?”昭听闻后,脚步顿住,痛苦地喃喃自语:“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我吼道:“去查这帮人的家族!”
三人一个寒颤,把目光看向昭,昭沮丧的点头。
我起身出门,边走边说道:“我亲自来!”
四人默认了。
。。。。。。
两天,十二族,两千余人,军中涉事之人家族全部捉拿关押在城外我族军中。
顺藤摸瓜。
又三日,七族,一千余人,老旧贵族涉事之人家族部分捉拿关押在城中王师屯军府库中。还有部分抓捕时反抗,宜之。
连夜拷问。
结论与推测基本吻合,老旧贵族们不满即将被任命的太子反对人殉,判断新太子上位乃至成为商王后,将被摒弃这个他们视为商人身份的重要依据。在勾结了被昭提拔的部分军中新贵族后,开始了谋杀行动,而曜之前的死亡真相被昭的一两个女人得知后,又告知了其家族,于是,新的作案工具替代了将弓溺亡的原计划。
所有计划本来进行得十分顺利,只是没有想到我会立刻上来掀桌子,并直接指出了谋杀的行为,而为了收尾的灭口行动只来得及将联系人处理掉,家人却来不及处置,这就让更多信息碎片得以拼凑出完整的链条。
第六日,弓的葬礼举办。
当着所有人的面,毫不在意其间偶尔射出的一两道仇恨、不满、愤怒又或是畏惧的目光,我冷冷的对着被押上来的贵族们说道:“诸位贵人都以人殉为我商之苍璧,今王子弓受天帝之命去见诸先祖,诸位率全族同行,想必是高兴的,以后诸位与弓常伴先祖身侧,还要多多为我王美言啊。”
听众们反应很热烈,扭身体的扭身体,呜呜呼叫的正憋红着脸换气。
我抬头看着已经升到头顶的太阳,说道:“时候不早了。”
围成一圈的宫人们立刻掀土,而十几位头插着羽毛的祭祀们开始蹦迪。
所有被捕之人全部殉葬,无论老幼,连家中的猪狗都没留一只。
猎龙少年(女)终成恶龙啊,呸!我这是菩萨慈悲,可仍有金刚霹雳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