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沈宴然坐在医馆后堂,看着前来面试的三个人,有些头疼。
“你来做什么?”
宋致笑嘻嘻坐了下来:“我无处可去,又无医馆收留,可不得谋份差事嘛。我工钱不高,一个月五十两就行。”
“小柳子,把闹事的人赶出去!”
五十两还不高?
仁大夫的月俸也才不过十五两,这还是京城中坐馆大夫中月俸最高的。
不等柳三刀冲上前,宋致悻悻起身退后,请官燕和另一位女子上前,自己站在最后:“我说笑来着。”
沈宴然懒得理他。
虞琼枝手底下的人,不可能会投靠她,何必做些没用的笼络功夫。
浪费时间。
她简单问了官燕和另一位女子简单的医理问题,以及月俸待遇上的要求后,当场拍板:
“明日来上班。”
官燕二人表情错愕。
她迟疑了半晌,小声道:“可,我得罪了人,我怕会牵连到今宴医馆。”
“无事,”溪汀已将事情都查清楚了,沈宴然自然知道具体发生了何事:“我家里跟昭国公府有交情,到时候说上两句就是。”
实在不行......就请出宁安侯,让两位打交道去。
她昨晚跟宁安侯告了那礼宿一状,也不知他心情舒畅了没。
官燕哭笑不得,与身旁的女子对视一眼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她们虽是医药世家出身,但家里出了大事,人死得不剩几个。
又花了大笔银子疏通关系,手头的确有几分艰难,养弟妹也需要银子。
沈宴然面容严肃认真:“你们进了我的医馆,就是我罩着的。要是还有人敢去闹事,马上来找我,我不怕麻烦。”
反正她惹上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多一个少一个没什么区别。
官燕点点头,跟她介绍身旁的女子:“这是我堂姐,官糖。她的医术比我更高,但......”
沈宴然了然:“你们要是没有住处,也可以来医馆里住,地方大,房间多。仁大夫只在前面行动,晚上回自己家,你们放心。”
官燕官糖同时点头,欠身行了一礼后,转身回家收拾东西。
见背影远去,宋致不胜唏嘘:“宫里人心复杂,要不是我坚决拒绝,怕是会落得跟她们一样窘迫的地步。”
好好一个太医世家,偏偏因太子滴血验亲一事惹来继后的责难。
官燕的亲爹和叔叔伯伯全被继后找借口下了狱砍了头,年轻一辈或被昭国公府的子弟碰瓷而死,或不知是不是意外身死。
偌大的家族,只留下官燕和官糖两个十六岁以上的女子艰难支撑,下面又还有数个弟弟妹妹。
自家百年医馆药铺被砸,昭国公府又发了话,不许任何医馆招揽她们。
要不是靠着私底下救些人得些诊金,官燕二人都不一定能撑到今天。
沈宴然想了想,招呼来溪汀:“你跟小刘娘子说上一声,将最大最僻静的厢房收拾出来给她们住。”
这年头,敢于在外抛头露面的医女太少了,得多照顾几分。
更何况,官家姐妹的医术的确不错。
宋致悻悻坐下来:“你真不要我?”
“不要。”
“凭什么?我医术高超,人也俊俏......”
“你性子不好,且要价太高。”
沈宴然转身欲走,却被人扯住了衣袖。
柳三刀当即抽出刀,一刀劈开沈宴然的袖摆。
沈宴然强行从宋致手中抢过衣袖碎片,看向柳三刀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杀意:“......你在干什么?”
柳三刀叽叽呱呱解释了一通:“我是为了你的人身安全!”
沈宴然深吸一口气,决定早日叫太子来把柳三刀送走:“他被吓傻了,由你负责!现在,别待在后院,去前面招揽客人去!”
柳三刀‘哦’了一声,扛起当场呆住的宋致就走。
*
沈宴然日日盼着太子前来,还特意让暗卫递了个口信。
却没想到秦元琛日日忙于公事,压根无法抽身。
再一次见面,已是半个月后的元日宫宴上。
沈宴然在宫女的指引下落了座,溪汀溪芷坐在她身后的小桌后。
好奇欣赏正中的歌舞时,正好对上斜上方秦元琛温和的视线。
他今日难得换了身华贵的紫袍,举手投足间满是矜贵之气。
沈宴然笑着朝他举起酒杯,见他同时举起酒杯后一饮而下。
“呦,沈小姐与太子表哥倒是挺默契。”
刺耳的声音传来,沈宴然转头一看:“原来是清雀郡主,郡主可是想与我加深下彼此间的感情?”
“你想多了。”
“那你不去自己的座位,停在这里作甚?也不怕挡了她人的路。”
“你!”
清雀郡主愤愤离去。
沈宴然无趣地收回视线,专注盯着对面娘子怀孕后,他身材逐渐发福的大表哥。
开始怀疑某人吃了专供大表嫂吃用的各种补药参汤。
宫宴不是每一位大臣的妻儿子女都能参加的,起码沈宴然家里,除了宁安侯和沈蝉雾外,就她和大哥裴言则前来。
沈京越听说未婚妻来了京城,正好接她去逛逛比平时更加热闹的街市。
而裴知阙显然少年不知愁,一大早就跟着周致远和宁若离呼朋唤友四处闲逛,也不知野去了哪里。
在沈宴然沉吟间,帝后出场,宫宴起。
全场说完场面话吉祥话后,推杯交盏,很是热闹。
秦元琛三杯糊弄完元帝,轻易将围上来敬酒的兄弟们推给老二老三,转头举着酒杯正欲朝沈宴然走去,就见有人拨开中间的舞女,一个猛子跪在元帝身前。
“臣,弹劾宁安侯妄图谋逆,颠覆燕朝,复前朝旧土,胆大妄为,其罪可诛九族!”
全场倏地安静下来。
自顾自喝着闷酒的裴言则和正跟镇勇将军拼酒的宁安侯饶有兴趣地抬起眸子。
元帝半眯着眸子扫视了跪着的言官几眼:“你有证据?”
跪着的言官满脸兴奋,大声吼了半天。
话里话外指向同一件东西:沈宴然亲自在南街买来的那张山河图,元舍人真迹。
一片安静间,三皇子硬着头皮开口:“父皇,此事......”
元帝大手一挥:“此事有内情,朕知道。”
他看向敢在元日宫宴上找事的言官:“你确定那张山河图有问题,确定它在沈宴然手里?”
听元帝直呼沈宴然的名字,言官心底有了底,眸中沁着几分阴狠。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