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什么人?”
英气女子身旁的丫鬟连忙扯了扯她的衣袖,附耳小声说了两句。
她面上的气势弱了两分,半晌后看看身旁眸中含泪的清冷少年,又看看一本正经扎着针的沈宴然,思量良久。
待沈宴然收了针后,英气女子正准备开口,清冷少年头一个出声指责起来:
“你怎么能在没得我同意时,擅自为我娘扎针?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你负得起责任吗?”
他一把扑了上去,泪水盈盈落下:“我娘本就身体不好,你还......你还如此行事,我......我不活了!我现在就撞死,正好跟我娘在九泉之下会面!”
原本好奇围观的百姓见他直愣愣往墙上撞,匆忙上前阻拦,连拖带拽把人拦了下来。
看向沈宴然的视线里多了几分谴责:“大夫为病人施针前,都得经过家人同意,你怎么能如此莽撞行事?”
“要是出了什么岔子,他不就得......”
卖身葬母了?
被拦下自尽的清冷少年微垂着眸,可怜兮兮地盯着英气女子,话里满是苦涩:
“我家道中落,身如浮萍无处扎根,若是......若是连我娘都死了,我留在这世间还有何用?”
英气女子眉头紧皱,崩紧了唇角,正欲给出承诺,沈宴然迷惑开口:
“可我把你娘治好了,你现在自尽,不也留下你娘一人独立世间?”
溪汀溪芷对视了一眼,明白自家小姐看出了什么不妥,脸上的表情强硬起来。
少年哑然,不知如何回答,只好垂着头不停哭泣耸肩。
察觉气氛不对,拦着少年的百姓撤回手,默默站回了原位看热闹。
英气女子来了兴趣:“你说你把人治好了?”
她怎么从来没听过沈宴然会医术?
沈宴然瞥了她一眼,面容陌生,不认识。
“这位夫人是从胎里带的哮喘,无法根治,只能慢慢用药缓解,但风寒过重烧得糊里糊涂,却是可以治愈。”
风寒过重?
懂些医术的人望向少年的眼神当即不善起来。
“你娘伤寒昏迷,你还把人带出来随意放在地上?你可真是她的好儿子!”
清冷少年呼吸一滞,正欲绞尽脑汁解释,躺在地上的老妇人缓慢地睁开了眸子。
裴知阙眼尖,唤来空着手的溪汀溪芷把人扶起来。
老妇人一下子见到这么多人,吓了一跳:“这......这是在哪儿?”
沈宴然轻声解释了两句,迟疑道:“你瞅瞅,他是你的孩子吗?”
刚刚把脉时她就觉着有些不对,老妇人身上的哮喘是自祖辈遗传而来,清冷少年理应有所表现,不可能完全没有影响。
但他跪那儿半晌,没有半点不适,甚至面红气粗,不像迫于无奈得卖身的人。
况且谁家儿子会在自己娘亲风寒昏迷后,在风雪天不管不顾带着人出来受凉?
老妇人迷迷瞪瞪望了过去,面露迟疑:“安儿?”
“真是您儿子?”
沈宴然忍不住皱眉。
老妇人摇摇头:“他是我弟弟的儿子,我儿女......走散了,找不到喽。”
所有人都是一怔。
溪汀小声问道:“你弟弟,住在你家里?”
老妇人缓缓点头:
“二十年前,他就带着全家找上门,说我儿女已死,没了后辈,愿意把几个妾生的儿子过继给我。我哪里肯要,但他们厚着脸皮住了下来,我又不好赶他们走。”
谁能想到,前几日不过伤了风寒,让下人去叫大夫,却久久不来。
再一睁眼,一切都变天了。
英气女子皱眉,狠狠一甩马鞭:“这不是强占你的家产?无耻!”
甚至还想榨干老妇人的最后一丝价值,用她的命来攀附上权贵!
当真是......无耻!
老妇人呐呐笑了半晌,笑容里的苦涩更深:“若是能用家产换得儿女平安,我倒是无所谓。”
可惜了,换不来。
沈宴然语气不善:“夫人,你家在哪儿,我定要帮你讨回个公道。”
“公道?”老妇人浑浊的眸子在不知何时安静下来的人群中扫过:
“若是有公道,我家人怎么会走散?那个畜生怎么敢强占我辛辛苦苦打拼下来的家产?”
“小姑娘,我感恩你救了我,可有些事,不是你能掺和的。”
隐约听出话里的未尽之意,沈宴然和英气女子同时出声:“我能!”
英气女子瞪了眼沈宴然,转头轻声对老妇人道:“我......家人位高权重,我不怕,您直说便是!”
无人注意的角落,周致远和宁若离面无表情地按着试图逃跑的清冷少年,两人眼里满是无奈。
“还有没有人记得这畜生啊?”
宁若离拢着怀里的药闸:“周兄稍等,她们应当很快会注意到的。”
在老妇人迟疑间,沈宴然拦住了她,柔声道:“夫人,我们去茶楼里细谈。”
周围都是看热闹的人,不定谁透了口风,还是谨慎些好。
英气女子回过神,扫过全场:“那狗东西呢?小橘,你没盯着他?”
一旁的丫鬟无奈一指:“小姐,在那儿呢。”
“带上,一道去茶楼。我倒要看看,这朗朗乾坤,天下脚下,什么人敢强夺他人家产!”
“是。”
一行人热热闹闹走回京城时,正巧撞见匆匆赶来的秦元琛和沈谨思。
沈谨思乐乐呵呵朝沈宴然一招手:“表妹!”
沈宴然一愣,视线第一时间注意到了站在他身边的秦元琛。
她正打算带着裴知阙三人给太子行礼,却被人一把扶住肩膀:“沈小姐不必如此。”
沈宴然只当他在外不想透露身份,小声把经过道来
秦元琛脸色不改:“正好我与谨思无事,便一道去看看。”
他欲盖弥彰地补充了一句:“我也想知道,究竟是谁如此胆大包天。”
多两个人少两个人没什么区别,沈宴然欣然答应下来。
英气女子瑟缩地躲在人群后面,难以置信般揉了揉眼睛:“小橘,我瞎了。”
她竟然看到太子一派温润和善的样子!
这不是瞎了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