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宴然不动声色地抚摸着袖口，语带疑问：“你的意思是？”
“沈小姐何必装作不懂？”林大夫笑眼盈盈，灼热的视线在她的脸上一寸寸扫过：“你既然能治好小金子的病，当然也能解了沈夫人的毒。”
“可惜了，我还是觉得，你脸上带着残留毒素的模样，比如今的面容更加好看。”
沈宴然伸手撑着脸，也不跟他装了，奇怪道：“这里可是京城，你大大咧咧说出来，不要命了？”
林大夫摇摇头：“早在芙蕖被人带走的时候，我就猜到了会暴露，只是没想到第一个找过来的是你。那么你猜猜，我有没有采取什么行动？”
行动？
沈宴然的视线在后院花园及各个房间里扫过，忽然想起自己闯进房间时，似乎曾闻到过淡淡的油香味。
她的脸色冷了下来，情绪激动地一拍桌子：“林氏药铺可在坊市中央，你想火烧药铺，带无数百姓一块儿陪葬？”
冬日里干燥易走水，落下的大雪只会冻结储水的水缸，却无法像雨水或大水一般，浇灭凶猛的火焰。
尤其是京城坊市内部都是木质建筑，距离近，房子与房子之间鲜少留有空隙。
火势一起，会迅速往两边蔓延，直至将一切都烧为灰烬。
林大夫笑了笑，抿了口清酒：“听闻前朝某一年冬日，意外起了大火，整条坊市都被烧塌，死伤无数。我近日可准备了数十桶引火的油，效果或许会比之更盛，也不枉我费心谋划一场。”
“至于我的命，沈小姐放心，等火势扑灭时，皇城司的人会寻到我们的尸骨。”
沈宴然眼睛一眯，当即明白他话里有话：“你不是燕朝人？”
“沈小姐何出此言？我当然是燕朝人。”
不对。
沈宴然试探着取过桌上摆了许久的酒壶，慢吞吞给林大夫倒了一盏，同时自然地转移话题：“你与林岸是什么关系？”
宁安侯府抚养死去同僚的孩子时，会彻查一番，确认其家人全部死亡，无一可托付。
十几年来，沈宴然与溪汀几人都不曾听过林岸有过什么家人还在世。
除非......
林大夫注视着酒盏，眉宇间都是笑意：“是毒？还是迷药？罢了。”
他一口喝下，朗声笑道：“沈小姐不知，我可是药人，百毒不侵哈哈哈。”
“至于林岸，她的确是我妹妹，不过是二房堂妹，我.......你！”
林大夫一手卡着嗓子，瞪大双眼诧异地看着沈宴然：“不可能！你给我下了什么毒？我不信！”
沈宴然面无表情抽出藏在袖口的银针，飞速扎了他的各个穴道，不过一会儿，麻药迅速蔓延至全身。
她起身揽着林大夫慢吞吞往外走，轻声道：“反派死于话多，你死于自信。”
“你！你！没用的，在你进来后，我就下了命令，你猜多久会燃起火焰？”
猜猜猜！
猜你个大头鬼啊猜！
沈宴然一针扎了他的哑穴，世界都安静下来。
等到沈宴然走到后院门口，守卫倏地拦住两人：“林大夫，大餐快上了，你去哪儿？”
林大夫浑身麻痹，哑穴被点，唔了半响没出声。
沈宴然吃力地搀扶着他的身子，好笑道：“刚刚说到兴起，林大夫喝酒喝醉了，硬是要拉着我去前面看看药铺的账目。”
守卫脸色严肃地对视了一眼，没有放行：“不可能。”
沈宴然脸上带着迟疑：“你们若是不信，自个儿扶着林大夫吧，他实在太重了。”
守卫毫不迟疑接过人，礼貌道：“沈小姐，今日是我们招待不周，还请在此处稍等，等林大夫清醒后......”
话音未落，几滴黑漆漆的水被甩入眼睛。
视线一片漆黑，守卫顿时慌乱起来：“来人啊......”
下一瞬，沈宴然平静地扶起目露恐慌的林大夫，继续往前走。
前面的几个学徒手里握着柴刀跑了进来，遇到扶着林大夫的沈宴然时倏地一愣。
招呼过沈宴然两次的学徒迟疑：“沈......沈姑娘，你这是？”
同伴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他往后看。
越过吃力走来的沈宴然，平日里颇得林大夫信任的两名守卫正倒在地上，喉咙被腐蚀了一半。
几名学徒都是在京城内收的良家小孩或乞儿，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
沈宴然往前走一步，他们就退上一步，都是腿脚哆嗦，手心冒汗，几乎握不住手里的柴刀。
情况紧急，沈宴然没有多余时间跟他们解释，强行扶着林大夫，让他挡在身前，以防突然有人暴起。
喧哗热闹的药铺前站满了吃瓜群众，沈宴然一个错身躲过身后砍来的攻击，边警惕地注意着周围，边大声喊道：“快去报官！药铺里有人纵火，还藏了很多油！”
诸多百姓都是一愣。
“不可能！林大夫平日里乐善好施，怎么可能会擅自藏油纵火？”
“是啊，我前几天来铺子里抓药，暂时没钱，林大夫还让我先赊账，日后再还呢。”
也有小部分从祖父辈口中得知前朝大火的百姓，顿时嚷嚷起来：
“管他是不是，赶紧报官！火势一起，怕是会牵连整条坊市！”
“先报官！林大夫为人如何，等官衙来人就清楚了！”
“后院......后院冒烟了！”
“什么？！”
围观的百姓一哄而散，沈宴然趁机逃了出去，正好撞见匆匆带人赶来的宁安侯。
沈宴然脱力地将林大夫甩在地上，语气急促：“爹，三哥还在里面，后院还藏了用来纵火的油！”
言简意赅，宁安侯当即明白过来。
“一队跟我一同杀进去，其余两个小队找水来救火！”
“是！”
沈宴然擦去额角的汗水，招呼马夫先驰出一小段距离，不要被无法控制的火势波及。
等秦元琛带着人慢悠悠赶来时，林氏药铺的火焰已然窜上屋檐，周围全是慌乱叫嚷声：“我的银子！银子还在家没带！”
“孩子，孩子去哪儿了？！”
“快！谁家还有水？火是从几个方向同时烧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