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虽然不情愿,他还是应了下来。
至少这次,许淮之答应他,再等等就能得到一些答案。
同之前的态度有了细微的变化。
这是好事,也算是一种进步。
慢慢来,他相信总有一天能得到所有答案。
十年他都等了。
也就不差这一时半会了。
许淮之垂下眸子,长睫盖住眸中多余的情绪。
他不告诉傅宥深,从来都不是因为不信任。
而是那些过往和他要做的事都太过沉重。
有些事,有一个人承担就足够。
他要走的那条路,危险重重,无法回头。
如有不慎,万劫不复。
他可以下地狱,但他的阿宥不行。
他的阿宥值得更美好的未来。
他怎么忍心毁了傅宥深?
那个即使隔了十年,也依旧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傅宥深。
“淮之……”
他低沉磁性的嗓音缓缓的呼唤着他的名字。
爱意缱绻。
“嗯。”
清冷的嗓音低低应着,透着柔和。
傅宥深收了收手臂,鸦羽般的眼睫低垂,极为专注地盯着怀里。
“一直有件事,我想问又没敢问。”
“什么事?”
“阿姨和叔叔……去哪儿了?”他试探着开口,小心翼翼。
后来,他掌握实权后,偷偷回过那个城市。
来到了许淮之一家人的住所,却得知一家人都不住在那里了。
过多的信息也没打探到。
他迅速安排人调查,得到的信息只有,好几年前一家人就搬走了。
在许淮之失踪后,他父母就离开了那。
怀中人长睫微颤,呼吸停滞了一瞬,缓缓阖上眸子摇了摇头。
他也不知道。
他也找过,可一无所获。
以前,许淮之也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父母恩爱,待人友善,对孩子也倾注了全部的爱。
而许淮之也被教养得极好。
品学优良,天之骄子。
清冷傲然。
可这一切在傅宥深被带走后不到一年,一切都变了。
许淮之在十六岁提前分化成Omega。
在一个平静的下午,回家路上就这么毫无征兆的被人迷晕带走了。
再醒来时,一切都变了。
充满血腥味和尸臭的昏暗房间,连窗户都没有。
头顶一盏昏黄的灯,偶尔还会熄灭。
一群一二十岁的少年被关在一起。
铁链将他们扣在墙上。
这群人里面有已经分化的,也有还未分化的人。
一般人都是在十八岁到二十岁之间分化。
没分化前都是普通人也就等于是普通Beta。
这里还没分化的孩子,最小的也才十岁。
有刚分化的Omega,正值青春十八九,也有到了年龄没分化的普通Beta。
年龄最大的也不过刚20岁。
在大家的惶惶不安中,房间里的人人被一个个带着防毒面具的人,按在转运床上,床上有铁扣,将人手脚扣在床上,拖出去。
有很多人,去了就再也没回来过。
就算回来,大多也都已经半死不活。
每天都在这种压抑充满死亡的氛围中活着。
他们像一只只待宰的羔羊。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送到屠宰场。
他们变成了活体实验品,每天被注射各种药物,常常在死亡的边缘徘徊。
那时候,转运床就是他们通往痛苦和死亡的标志。
每天生不如死。
许淮之都不记得自己在死亡的边缘挣扎过多少次,才一次又一次睁开眼睛。
那时,也想过结束自己的生命。
可他还有想见的人,还有家人。
他得活着,只有活着才有希望和他们重逢。
他成了最后一批活下来的人。
而活下来的人,会投入魔鬼训练,濒死是常态。
等到身体更为健壮时,继续实验,反反复复。
似乎在打造完美的实验体。
恨意在一次次死亡的折磨中,在同伴一个个倒下后,肆意生长。
足以淹没一切。
后来,他们计划逃跑。
一群人计划,最终逃出来的,寥寥无几。
许淮之无异于是当时最幸运的一个之一。
终于逃离地狱,伤好后第一反应是回家。
哪怕只是远远看一眼,都好。
可……
人去楼空。
他的家没了。
最后一丝希望的火苗摇摇欲坠。
然后在一次次寻找失败中湮灭。
明明,他曾经拥有一切美好的……
明明,他也该拥有光明的未来……
许淮之浅色薄唇,唇角微微下落,清冷的脸上明明没有任何表情,却能感觉到悲伤溢了出来。
他将脸偏到外侧,脖子压着傅宥深的胳膊软软地垂落在一旁,呼吸极为轻缓。
像一只濒死的白天鹅。
随时都会停止呼吸。
看到这样的许淮之,傅宥深的心脏像是被人狠狠碾过。
连呼吸都像是有刀片划进身体。
他紧紧抱住怀里人,将许淮之的人脑袋按在自己怀里,俯身低下头,将额头抵在对方的额头上,闭上眼睛。
再开口时,声音低哑到有些破碎。
“淮之……”
“我在,我会一直在。”
“你,你别闭着眼睛,睁开眼看看我,好不好?”
他还在这!
别丢下他!
卑微破碎的请求,嗓音生涩发颤,哽得生疼。
呼吸裹着碎玻璃,扎进身体,痛到无法呼吸。
一滴温热的液体滴在许淮之眼窝。
“怎么哭了?”
清冷的嗓音终于响起,柔和关切,玉白的手缓缓轻拍他的背。
傅宥深身体一僵,没说话。
只是收紧胳膊。
疼痛伴着酸楚从心脏蔓延开来。
眼泪就再也止不住。
大滴大滴落下。
许淮之拍背的手微顿,他稍稍挪动坐直身体,腾出另一只手,将傅宥深的脑袋轻轻按在胸口。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原本的无声落泪变成小声哽咽,他明明极力压制着。
可眼泪却怎么也控制不住。
许淮之没再说话,只是轻拍傅宥深的背。
他垂下眼眸看着面前人,笼罩烟雨的浅色眸子此刻早已支离破碎。
他微微歪头,将脸贴在傅宥深的头顶。
神色极为眷恋。
车内没亮灯,只有远处遥遥路灯昏黄的光映衬到车里。
极为微弱。
车内,两人在光亮没有渗透的地方紧紧相拥。
任由时间流逝。
温馨又哀伤。
十年的时间,足够带走太多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