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下得正酣。
顾萧承浑身湿透,很快到了长禧宫。
宫里的太监宫女全都被皇上的样子吓到,他们紧张地趴跪在地上:
“奴婢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顾萧承摆手,大步流星地朝祁临殿走去。
倘若此时有悄悄抬头的宫女仔细看去,就会发现他的步子有些不稳。
那是自从母妃死后这么多年以来,顾萧承第一次感到恐惧。
他不顾魏太医和稳婆的反对,径直走进寝宫,执拗地坐在榻前,一直握着她的手。
仿佛如此,就可以陪她一起疼。
也只有这样,他亲眼看着,谁都不能在她临盆的时候动手脚!
他最清楚后宫的那些女人,他不放心。
她一定很疼。
顾萧承恨极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祁临殿外,太后、皇后和宫中的妃嫔们都在焦急地等待着,只是心里是否等待的是母子平安,那就不一定了。
叶茹菲死死盯着祁临殿寝宫的宫门,她绞着帕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叶太后则闲适坐在金丝楠木椅上,悠哉悠哉地喝着花茶,仿佛里面女人痛苦挣扎的声音只是平日听的戏曲。
江绮华跪坐在嫔妃后面不起眼的位置,一直在和手低声念叨着:
“是女儿、是女儿、是女儿……难产、难产、难产……”
雨已经停了。
天空中在这时出现五彩的霞光。
乌云散去。
落日的余晖倒映在清瑶淡色的瞳孔里,是温柔透水的粉。
顾萧承凝望着她的脸,
掌心不自觉地收紧。
两声清脆的啼哭响彻大殿。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弄璋之喜!贵嫔娘娘生了两个康健的小皇子!”
稳婆激动嘹亮的声音回荡在整座长禧宫。
一瞬间,祁临殿以及东西两个偏殿里坐着的人全都听得无比清晰。
叶太后的茉莉花茶喝不进去了。
叶茹菲上好的苏绣帕子已经揉碎。
江绮华惨淡着脸色,身体疲软地靠着身后的墙壁。
众嫔妃的表情大部分都像死了爹娘一样丧气的吓人……
但还是有几个为皇上和乐贵嫔高兴的。
顾萧承现在却更关心床上阖目的女子:
“她怎么样?!”
“回皇上,贵嫔娘娘身体无碍。
只是刚刚临盆有些力竭。
宫女们已经为她清理好身子,现在需要多多休息。”
“好……”
他松了口气,这才喜不自胜地接过两个皇儿。
两个宝贝吃得很白胖,肉乎乎的脸上粉扑扑的。他们的眼珠子很大,滴溜溜地转个不停,睫毛也很浓密,扑闪扑闪地可爱至极。
除了刚出生的那一会儿会啼哭,现在竟然也不哭闹,都在很安静地歪头观察着他。
嗯,这很像她。
他忍不住笑着亲吻他们的脸蛋。
乐贵嫔为新皇生了两个皇子的事很快传遍京城。
皇上将她的位分从正三品的贵嫔直接升到了正一品之首——贵妃。
如今的高贵妃,不可不谓是宠冠后宫。
☆
“荒唐!
皇帝!
后宫嫔妃历来,哪里有这么短的时间内,升这么快的先例!”
叶太后气得直接摆驾登门乾清宫。
还未进入殿内,她老人家的声音就已经登堂入室。
先帝在时,哪怕她最后赢了,她也从未获得过这种轻而易举的荣宠!
凭什么这个后来的女子能够这么享福?
养心殿。
新皇的气质愈发沉稳。
他执笔伏案。
专注的样子让叶太后刚迈进来那一刻,恍惚以为是先帝。
顾萧承闻声抬眸,他将毛笔放入笔洗洗涮,搁置好。
好整以暇道:“母后,您要来,怎么也不通传一声,
儿臣好去接您。”
“不必了,皇帝!哀家怕你还没去接,就已经气死在半路上。”
顾萧承挑眉看她,目光中竟然带了些不属于儿子应有的审视。
叶太后面上挂不住,生怕自己心里的阴暗被他看穿:
“你……你不能让高清瑶位分晋得这么快!
我朝根本没有这个先例!”
“朕便要让她成为这个先例。”
顾萧承自己也没注意到,每次提起她,语气下意识都会变得柔和。
太像了。
透过他英挺的脸,叶太后看到一个故人。
“皇帝,你可是整个启夏的皇帝!
你不能在后宫只专宠一个女人,你明白吗?”
“这二者有何联系?”
“你!”
叶太后是气着来的,又气着走的。
回慈宁宫的銮驾上,叶太后看着宫中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红墙愤愤出神。
很快,她又有了新的主意。
叶茹菲不堪大用。
如今的形势,他们叶家,只能靠她再物色些人,再次在这后宫中杀出一片天地。
不过都是皮相的吸引,究竟能有多爱,能抵过新人新鲜感?
☆
阳春三月。
御史大夫叶齐高坐在公堂上方,他一拍惊堂木,厉声喝道:
“高之让,你可知罪?”
“老夫不知何罪之有。”
堂下半躺着一个穿囚服的中年男人,他全身上下伤痕累累,眼神却异常清明。
“你少给本官贫嘴!”
“黄岐叡和曾游是不是你的学生?”
高之让想了想道:
“不认识。”
“你!”
他无所畏惧的样子挑衅意味十足,叶齐恶狠狠道:
“这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你现在还有什么好抵赖的!
你在朝中结党营私,卖官卖爵,这可是朝廷重罪!”
“我可比不过叶家。”
周围的武官忍不住笑了。
“……”
叶齐被他这么直白地嘲讽,气得差点拿起惊堂木砸过去。
谁不知道他叶齐是叶家二房的长子,靠太后和大哥的庇佑,没经过科举就上任了御史大夫这个重要职位。
高之让不耐烦地躺在地上:
“行了,你也别瞎问了,赶紧自个儿判决吧。
哦,对了。
刽子手是不是也姓叶啊?”
又是一阵哄笑。
“高之让,你给本官跪好!”
高之让胳膊垫脑袋,翻了个身:
“腿被你们打断了。”
“打断了也能跪!
来人!把他给我按住跪好喽!
你也知道,我们叶家可不是你能得罪的起的!”
“是么?”
堂外突然传来清冷威严的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