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你做了，做了什么？”
文竹脑袋晕晕的，下意识晃了晃，有一种蹲太久站起来的眼前一黑眩晕感。
读取记忆对人还是有些许损伤的，何况一部分是他魂魄离体时看到的，他自己都没有印象。
沈夭阴阳怪气，“你那个好奶奶坑了老祖宗我，我正在想要怎么从你身上找补回来呢。”
“……”文竹不敢吭声。
换命是个很邪的邪术。
多半是一些有些道行的歪门邪道为了活命长生，或者是为了钱给一些居心不良的人续命才会用的术法。
但这法子阴毒至极，残害人命，有伤天和，一直被正道所不齿。
像文竹这种亲妈和姜柔主动把命给他的，也委实真不多。
她活了这么多年也只见过一回。
这是第二回。
而且，这些年姜柔攒的功德多半都用在了他身上。
因为身负功德，所以他身上施了换命术才没有反噬，也成功蒙蔽了她的眼睛。
让她没能第一时间察觉他原本是个短命鬼，是靠着两次换命才活到如今的。
“好好珍惜你这条命吧，你是很多人的期盼。”
这样的话老太太原先跟他说过不止一次。
但文竹从没有一次感触这么深过。
在这一瞬，他好像感觉到什么东西从他灵魂深处流淌过，通达他的每一个毛孔，每一根神经。
他一下就顿悟了。
“老祖宗，您的意思是，我……”
“我知道你对自己和别人不一样这件事耿耿于怀，可你这条命是小柔和你母亲先后两次渡给你的。”
“你原本应该活不过四岁，但你活下来了，十七岁的时候又有一次大劫，你还是活下来了，你带着他们的期盼，用着他们的寿命，就应该好好的活下去。”
“您的意思是，奶奶和我妈为了我，她，她们……”
“就是你想的那样。”
文竹平时没少看一些灵异玄学的，里面多少提到过一些换命的邪术。
这让他大受打击。
他记得爸妈跟他说过，四岁的时候他被村里的一个孩子推到水里，差点救不过来。
是老太太做的急救才把他救回来的。
但是在那儿之后，老太太就消失无踪，一走十几年。
十七岁就是去年，他又出了车祸。
他能活到现在居然是因为……她们，两次把命换给了他？！
“这怎么可以，我……”何德何能啊？
“我还以为你知道真相会说，你妈妈也是人，姜柔怎么能为了你就那么自私把她的命换给你。”
“……我也不至于那么不识好歹。”文竹弱弱地辩解。
这孩子倒是也没有完全到不可救药的地步。
那就再抢救一下吧。
沈夭从碎花裙的口袋里把东北妹子鬼给掏了出来。
文竹猝不及防吓一跳，看清楚是认识的人……哦不，鬼，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大师！”
这姐妹一出来就激动的要冲过来抱沈夭。
沈夭直接丢过去一个眼神。
东北妹子鬼稍稍收敛。
但是发现周围的环境已经不是她待了百来年的破屋子，立刻又高兴的大叫起来。
“我的神啊，我居然真的离开那个鬼地方了！”
沈夭丢给她一个眼神：“你可以选择自己闭嘴还是我让你闭嘴。”
东北妹子鬼弱弱闭嘴。
她一点都不介意跟一个浑身黑乎乎的东西在一个地方凑合了半宿了。
过一秒又忍不住问：“不知大师有何吩咐啊？”
沈夭还没说话，她自己就叭叭叭的说了起来。
“哦对，说半天我还没跟你们自我介绍吧，我叫马秀莲，马是骏马奔腾的马，秀是秀丽的秀，莲嘛你们懂的，就是莲华的莲。”
“你还记得自己怎么死的，对吧？”
“这我当然记得，打死我也不会忘记。”
文竹也不好意思提醒她，她早就死了近百年了。
马秀莲的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了。
开始滔滔不绝的讲起她那身世。
她爷爷在大清国那会儿多少也算是个官，没想到辛亥革命推翻了帝国建立起了民国，她爷爷的差事没了，家道中落。
说来她也真是倒霉，她出生就赶上家里最穷困的那几年，举家迁回了沈阳。
结果及笄那一年，又赶上关东军突然袭击沈阳，正巧那会儿她一家到姥姥家探亲，避过一劫，后来就举家逃难迁到南边。
没想到。
刚来到这边她就跟家人失散了，她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家要在乱世里谋生太难了，还好遇到了好人，介绍她到当地一户大户人家做工。
没想到却是入了狼窝，来了之后就走不掉了。
“要不说人倒霉起来真是喝凉水都塞牙缝呢，换个人八成不会是我这样的。我当时怎么就不知道多留个心眼儿呢？”
“我前半辈子都倒霉成那样了，怎么这么凑巧，那么好的差事就落我头上了？”
诚然她的遭遇很悲催，很令人唏嘘。
但她做了鬼话都这么密，做人的时候也是个碎嘴吧。
文竹脑子里却不不合时宜的冒出这句话来。
沈夭问：“你想去投胎么？”
“不去。”马秀莲想都不想。
“为什么？”
“一开始我也是想去投胎的，可我听说现在人口少了，死的多生的少，我去了地府也得排队。”
“而且我都死了这么多年了，我爹娘，我家里的人只怕早已经投胎了，我去了地府也找不到他们，还不如就这么继续在阳间飘着。”
文竹：“……你这话前后矛盾啊。”
又说死的多生的少去了地府也得排队，又说爹娘家里的人只怕早已经投胎了。
辛亥革命到现在百来年，说不定他们命长的，死了也就二三十年，还没排上队呢。
“我就是不想去投胎不行么？我就是舍不得那些美好的记忆不行么？”
马秀莲被戳破立刻凶巴巴的露出一个狰狞的表情。
“可以，可以！”
文竹吓得往沈夭身边躲。
但想到老太太做了对不起老祖宗的事，又觉得没脸凑过去。
沈夭双手抱胸，“既然你不想去投胎，我可以给你一个选择。”
马秀莲立刻抱住胖胖的自己：“我已经不相信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了。”
沈夭指着文竹说：“你若不想去地府排队投胎，也不想成为无人祭祀的游魂野鬼，可以留在我这里，帮我练练这个胆小鬼。”
“还有这好事？！”马秀莲眼前一亮。
文竹苦着脸，“老祖宗，我……”
“你已经是玄清门第十八代掌门了，学好本事将我玄清门发扬光大就是你需要终身践行的目标。”
“而且你别忘了，这是小柔欠我的，祖债孙还，不过分吧？”
文竹不敢吭声：老祖宗你一开始说的可不是这样的。
“怎么？让你当我玄清门第十八代掌门还委屈你了？”
“没有，绝对没有！”
文竹摇头如拨浪鼓。
对上沈夭似笑非笑的表情，忍不住恶寒：他怎么有一种上了贼船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