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老太太的事,文竹知道的也不多。
也是和老太太在一起住这一年才知道,老太太在外人口中是个大善人,一直在做好事。
还有人专门登门来感谢她。
至于她送给文竹的手钏,沈夭接过来看了。
原本就只是保平安的。
不过里面的符已经失效了,如今只是个普通的手钏,只具备纪念意义。
她顺手又画了一道符拍进去,这才递给了文竹。
“老太太总是神神叨叨的,一会儿说,她在等个人,一会儿说,她时日无多。我一直以为她是年纪大了说胡话,没想到都是真的。”
“老太太年轻那会儿抛家弃子,我们家里的人都当她死了。”
“没想到去年我父母车祸去世,她却突然出现,把那一群惦记我们家房子的吸血亲戚都给镇住了,把还没成年的我接到城里。”
“老太太一直不喜欢讲话,总是一个人待着。”
“偶尔几次跟我说话,也总是说,她这一辈子注定孤独,所以很怕跟别人有牵挂,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没人照顾我。没想到……”
文竹说着有些哽咽,吸了吸鼻子问沈夭:“老太太……我是说,奶奶她,死了吗?”
“算是吧。”
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用普世价值观来看,确实是死了。
可她本来也不算是人。
“早知道那会是最后一面,我就不跟她顶嘴了,我……”
文竹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但作为一个男孩子,又觉得哭被沈夭看见太丢脸,双手捂着脸,无声的抽泣着。
沈夭看惯了生离死别,对生死没有什么太大感触。
该来的来,该去的去,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你先别忙着哭,想想姜柔还交待你什么了没有。”
“没……”话到嘴边,文竹脑子里突然响起老太太出门之前反反复复叮嘱他的那些话。
“见了老祖宗不要太惊讶,一定要恭敬。”
“还有,把这封信交给她。”
信?
对,信。
“你等我一下。老太太有封信是交给您的。”
文竹说着跑出小屋,回自己房间翻箱倒柜。
一阵丁零当啷之后,文竹拿着一封旧式样的信和一个精致的雕花小木匣子跑了回来。
信封上写着,老祖宗亲启。
“昔年承蒙老祖宗信任,托付诸事,本应尽力保全。”
“然,小柔修行未得圆满,难以摒弃自私之心,为保住他唯一的血脉,遭了天谴毁了道行,从此无法再修炼。”
“恐老祖宗所托之事落空,只能一直变卖产业苦苦维持,老祖宗归来之日,若有怨怪,请皆记在小柔一人之身,与他人无尤。”
信的内容不过一页纸,那精致的雕花小木匣子才是重头戏,打开是一份很厚的物品抵押清单,和一沓厚厚的抵押证明。
还有欠条。
简单来说,就是沈夭沉眠的这20多年发生了很多事情,地震,雪灾,洪水。
天灾人祸不断。
但因为她没有别的能力了,只能一直拿钱做好事攒沈夭需要的功德。
车子房子,玉器古董……
除了她屋子里那几件,其余的都抵押的差不多了。
而且她给别人做过担保去贷款做生意,后来生意失败跑路了,这几千万的债务也就落到了她头上。
沈夭脑袋嗡嗡的。
所以,她躺了20几年,一觉醒来回到解放前了?!
那她能不能回去再躺几年?
哦不,姜柔好歹还会一点玄术,要是给面前这个啥也不懂的废柴折腾,她再躺几年,说不定连沉眠的山头都得被人给平了,然后被人抬到博物馆展出。
文竹也不知道老太太居然还瞒着他这么多事,心里的震惊没比沈夭少。
但事到如今……
他好几次偷偷看沈夭,欲言又止。
“说吧,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不是,您也看到了,老太太给人做担保,那人跑路了,这债务就要她来还。”
“而这套房子在她名下,应该也会被列入抵押拍卖的一部分。”
“您看那个时间,要是这个月还是还不上贷款,应该就,就会被……查封拍卖……”
文竹小心翼翼,生怕说错什么,老祖宗会把自己给撕了。
“……”沈夭狂按人中。
她觉得自己还能抢救一下。
姜柔真是好样的,不愧是她当年精挑细选出来的接班人。
把她的家产败没了,还把这熊孩子塞给她。
早知道还有这么一段,她就直接给他掐死算了。
姜柔是算准了她没办法算跟自己关系亲近的人,才给她这么一个猝不及防的“惊喜”啊。
沈夭深呼吸:“算了。”
她已经答应了姜柔,还把人收入门下了,就这情况想再忽悠一个掌门人也不容易。
而且现在这个命格奇特的小孩还有点用,就先不弄死他了。
将就用吧。
“你过来。”沈夭勾勾手。
文竹将信将疑的凑过去。
沈夭的食指突然轻轻在点文竹额头上。
在一瞬间,他突然有种所有的秘密无所遁形的感觉。
他不知道的是,一些属于他记忆的画面也迅速在她面前铺开。
……
一个蓝天白云天气晴好的下午。
一条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马路。
“嘭。”
随着一声巨响,一辆私家车被大货车撞飞出去,在空中甚至打了个转,落地的时候侧翻。
红绿灯路口停着的一辆红色出租车里,司机想都没想,解下安全带就冲出去帮忙。
“快,来几个人帮忙,车里有一家人——”
……
医院走廊里。
医生宣布男人抢救无效死亡,车里的少年也奄奄一息,估计是要不行了。
四十出头的女人拉着姜柔的手,双膝跪了下去,“老太太,你不是有一些本事吗,你不是一直在帮别人驱邪去灾吗?你能不能救救自己的孙子?”
“妈,这么多年我从来没叫过你一声妈,也没有求过你,这一次就当我和孩子爸求求你了,救救孩子。救救他!”
老太太没说话,那女人就一直磕头。
磕的头都破了。
“他是我们唯一的孩子,他爸已经走了,我就只有他了,我宁可自己死,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在我面前啊。我求求你了!”
“只要让文竹活下去,我怎么样都可以啊!”
她又哭又喊,医护来劝了也没用。
许久。
姜柔低垂的眸子才缓缓抬起,俯身盯着她道:“哪怕用你的命换他的命,你也愿意吗?”
“我愿意,我愿意!”
……
难怪姜柔本不会这么快就没了,却提前把她唤醒。
难怪她和那个开出租车的老宋沾上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