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好的。”
“就三个字吗?”
“那你对我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林知青好像总是喜欢用问题来回答问题,尤其遇到不想回答的问题,比起费心去想怎么回答,无条件发脾气堵住提问者的嘴。”
“确实,我脾气不好嘛。”
“我觉得你不是真的脾气不好,只是没什么耐心,看得出你是个急性子,但我觉得不至于此......
林知青,我猜,你只是把脾气不好当成一种保护色了,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林珍娜听了他这话心里翻江倒海的,没想到在这个世界,最先发现自己‘表里不一’的竟然是他。
“告诉你也无妨,我是个非常自私的人,习惯以自我为中心。
我这样的人经常让身边的人感到孤单和不舒服,但我本人对此毫无自觉,也不知道该怎么避免那样的情况,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所以我宁肯竖起高墙,不让任何人接近。”
“我听懂了,谢谢你的坦诚,我很开心!”
“啥?咋就开心了?奇奇怪怪的......”
两人赶在邮局关门之前取到了包裹,当时邮局工作人员那个眼神呐,左眼写着‘八’,右眼写着‘卦’。
自从知青上山下乡这几年以来,邮局工作人员见过不少家里经常给寄东西的知青,可每个月都能收到三四个超30公斤包裹的知青,全县只有林珍娜一个。
林珍娜提议干脆在国营饭店点两个菜回去,这样就不用赶回去烧菜了,没想到向来好脾气的肖弋持反对意见。
两人争执半天,林珍娜才搞明白他在想什么,无非是他出来的着急没带够钱和票,骨子里的大男子主义作祟,死活不愿意让姑娘掏钱。
“我说你也是的,出来就为了打个电话报平安,你平时不给家里写信吗?”
肖弋脸色有些不自然,他不好意思说自己不光不写信,其实连电话也很少打,今天出来纯是为了找个借口跟她单独相处。
“就,就平时比较忙嘛。”
“懂,男孩子不擅长表达情感,走吧,红烧肉优先,酸菜炖粉条次之,最低标准也得点个小鸡炖蘑菇。”
“你出钱,为什么让我去?”
“因为服务员是女的。”
“啥意思?”
“乖,别白长这张脸嗷~
两荤两素,十个馒头,加油,今晚能吃上什么菜全靠你了!”
肖弋有些哭笑不得,他也知道自己长得不赖,以前在部队的时候,就总有文工团和通讯连的姑娘写情书送东西,但大家都很含蓄。
这么明目张胆利用自己美色的还是头一次见,是该反抗呢?还是......还是老老实实去点菜吧,这个时间她应该饿了。
“啊!没带饭盒。”
“你先去点菜,我去对面供销社买饭盒。”
龙江县的供销社不算小,但是商品款式单一,可挑选范围不大,品类也不全。
供销社是供销社,菜站是菜站,副食店是副食店,粮店是粮店,几个店离得倒是不远,但为啥非得各卖各的?
明明都是卖生活必需品的,建个囊括衣食住行于一体的综合性商超不好吗?
这会儿人不太多,其实供销社的话只要不是周末就还好,菜站早上排队的人比较多,副食店一到下班时间就人山人海,粮站则是全天都不缺顾客。
林珍娜往对面副食店扫了一眼,发现顾客不多,就过去买了几样糕点,又在熟食柜台转了转,发现还剩一个猪耳朵和半扇猪拱嘴就都买了。
等回到国营饭店,肖弋正在跟年轻的服务员和后厨大妈扯皮,见她来了仿佛看到救星似得。
那叫一个热情如火,小媚眼儿抛的,差点以为他做过黄色职业了。
“你怎么才来,我好担心你啊!”
“呵呵......喏,饭盒买回来了,给你。”
林珍娜没有拆穿他的小把戏,当着那两个人的面跟他聊了起来。
“我买了糕点,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买什么了?槽子糕,鸡蛋糕?”
“不是,买的八裂饼、枣糕、炉果,本来想买凉糕的,可惜卖没了。”
林珍娜是真的很可惜没买到凉糕,龙江县南边,准确的说是桥南那边有个鲜族自治村,副食店做糕点的师傅就是从那来的。
一想到是用木锤手打的糯米糕,里面包了细腻的红糖豆沙馅,看着跟条头糕差不多,但口感简直天差地别,咯吱咯吱的,特别有嚼劲,有弹性。
别问怎么知道的,问就是吃过。
“你喜欢吃那个的话,我明天起早来给你买。”
“不用了,你还得上工呢,那样太辛苦了。”
“辛苦个啥,你想吃,那我就得让你吃上,明早儿肯定给你买。”
林珍娜仿佛听到了那姑娘心碎的声音,按理说纠缠他的人走了,饭盒也装好了,他这副热情不减的姿态是做给谁看?
回去的路上越走越黑,肖弋带了手电筒,只带了一个却让给林珍娜用。
“林知青,我觉得咱们的伙食费应该提高一点,我和老高觉得一个月只交10块钱有点少。”
“这事儿就不用聊了,我不觉得少,要是不信你可以自己记个账算算你俩能吃多少。”
“这没法算啊,就说你给我们分的那些零食,我们见都没见过,更不知道价格,还有你家寄来的腊肉腊肠什么的。”
“所以就别计较那么多了呀,快蹬吧,走的时候忘了交代他们别等咱俩吃饭了。”
“是啊,老高还等着你炖鱼呢。”
林珍娜想瞪他来着,正好瞟到他车后座绑着的大包裹,看看人家再看看自己。
一样是在乡村土路上骑车,人家还驮着东西呢,竟然能骑直线,反观一直几里拐弯,栽栽愣愣的自己太丢脸了。
“林知青,我家是京都的,从小在军区大院长大,文凭只有初中,但是当兵后一直都有坚持自学高中课程,也上过军校。”
“你跟我说这些干吗?显摆你是红二代啊?”
“红二代?”肖弋琢磨了一下,大概猜出是什么意思,说:“我应该是红三代。”
“哦,所以呢?”
“林知青,我们同住一个屋檐下这么久了,平时聊天的机会不多,正好今天就咱俩随便聊聊呗。”
“不想聊。”
“其实,我有听到一些传闻...”
“什么传闻?”
“关于你父母的,准确说是关于你家成分的。”
林珍娜一个脚刹停下了车,村口的大柳树近在眼前,有些话必须在进村前解决掉。
“怎么?你家里教育你红三代不能跟红资三代玩了?”
“红,红资三代?那些传闻是真的?”
“我不知道你说的传闻是什么,但我家确实是红资,淞沪最大的药厂和纺织厂解放前就是我家的,现在虽然收归国有了,但我们家一直想以投资的方式把股权收回来。
根正苗红的肖弋同志,害怕不?”